贺氏瞧着杜流芳举着菜刀吓唬人的阵势,也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嫁过来这么久,不曾想过这小姑的脾气这般火爆。暗自思索着幸亏自己不是那刁钻的嫂子,不然自己铁定掰不过这小姑。
许大夫人这会儿给吓得脸色发青,也不顾自己是否给摔了膝盖儿腿儿,一滚到地面上,便忙活着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起了身就要往许大老爷身上靠。挨着了自家男人,许大夫人总是心定下了一分,然后又大着胆子往杜流芳手里那把明晃晃的菜刀瞧了一下,这一瞧,却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结巴道:“老爷,这小妮子疯了,竟然……拿菜刀!”许老夫人吓得上下牙齿打架,浑身打着哆嗦。结果被拿菜刀的杜流芳一瞪眼,她登时吓得心惊肉跳,往许大老爷怀里缩去。
许大老爷一把拉住了被吓坏了的许大夫人,横眉竖目地瞪她一眼:“妇道人家,胆子真小。”他胡乱诌了句骂许大夫人一顿,这才瞧向那旁举着菜刀的杜流芳,冷道:“杜侄女,我今日登门只为讨要一个说法,你父亲不仅不出来给我们许家一个说法,而你还这样朝我们挥刀子赶人。()杜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么?”许大老爷阴沉着一张脸,神色肃穆,带着几许不耐,一双黑眸圆圆睁着,深邃地不可见底。
杜流芳甩手将菜刀一丢,拍了拍手中的浮土,清凌凌笑开:“我们杜府自然是知规矩守礼仪的,对于客人向来盛情欢迎,可是对于那些到门口乱吠的野狗,请恕咱们杜府无理了。”
许大老爷闻言,一张老脸登时涨得通红。这小妮子竟然变着花样儿地来骂他是狗,真是气煞他也!
众人闻言,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杜小姐说话也太没有教养了吧?竟然指着人家鼻子骂别人是狗,这是任凭哪一家大家闺秀都说不出来的话。于是众人的心又往许大老爷这边偏了一寸。
许大老爷见周遭好些看热闹的都往她这边瞧来,他将自己的怒火生生压了下去,沉着脸道:“杜侄女,老夫只是来讨一个公道,你说话却这般伤人,这杜府当真是好家教啊!”
杜流芳冷笑道:“许大老爷不必甚事儿都往杜府上靠,你今日前来也无非是想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让我们杜府颜面扫地。()要不,我帮您一把如何?既然要闹,咱们何不闹到京兆府尹那里去。如此,也不枉您费这一番心思啊!”杜流芳的双眼圆圆地睁着,眼波净是温润无害,瞧起来就跟小兔子一样温顺。
这会儿许家的人有些傻眼了,他们哪里会料想到这杜流芳会主动提出去京兆府。这杜流芳诡计多端,她一定不会乖乖就范,铁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那些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也傻眼儿了,这杜家小姐的脑子是不是傻掉了,这许大老爷看起来也是很好说话之人,不过就是向杜府讨要一个说法而已,这杜家丫头竟然说是要去京兆尹那里讨个公道。()只怕这事儿要是落到京兆府那边,到时候只怕是要将此事闹大,到那时候就不止是杜府名声受损的问题了。这杜家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
许大老爷将眼睛微微眯起,沉静的面容之中看不出半点儿的情绪。“杜侄女,老夫也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你们杜府能给我们许家一个说法,我们也认了,京兆尹事务繁忙,再说咱们也是亲戚,两家不必弄得这样僵,就不必去京兆府了。”
难得这许大老爷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人家都欺负到这地盘上了,他还要一味的忍让着,果然是儒家的大学问者,倒叫人肃然起敬啊!
杜流芳见周遭围观之人个个点头,不由得嗤之以鼻,这许家的人怎么就这么恶心,这般道貌岸然,真真叫人倒胃口。倘若他们这次就这么认了,到时候害死嫡妻的罪名就这样成立了,再经过谣言一传,什么宠妾灭妻的谣言也跟着来,到时候他们杜府才算是真正的毁了。()杜流芳瞧着那许大老爷以为为他们着想的嘴脸心里就犯恶心。她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许大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杜家跟许家早就不是一家人了。我父亲先前就写了休书,让你们过来接人,只是你们许家的人不肯将嫁出去的小姑接回去罢了。而且昨晚,我父亲已经重新给了她休书,从那时候开始,许氏就不再是我杜家人。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你家小姑是被咱们杜府害死的,可有甚凭证?倘若没有凭证的话,你们这就算是污蔑!可惜我是小女子,没有许大老爷那样的度量,受了甚委屈一定要将那人如数吐出来。所以,就算许大老爷不想碰这趟浑水,我们杜家也一定要状告到京兆府那里去,让京兆府尹秉公处理。”
杜流芳岂是那种肯吃亏之人,既然这许家人想要让他们杜家背负骂名,那么他们许府也别想安生!
见眼前这不过十四岁的小女娃说的头头是道、掷地有声,众人再细细将她的话一分析,心头已经起了疑惑,如今这双方各执一词,究竟哪一方才是事实呢?
这许大老爷就料想杜流芳不会就此罢手,这事儿若真要闹到京兆府尹那里去,找了双方的人过来一对峙,孰是孰非也就出来了。()原本许大老爷只是想接着这件事儿让杜府名声扫地,然后才趁机上表在朝堂上参杜伟一本。如今皇上重病,被立太子之事烦着,杜伟这事儿隶属家庭纷争,在皇上那儿铁定讨不了什么好。到时候,杜伟被削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谁晓得偏生这个杜流芳在从中作梗,非要拉着他去京兆府。
当着众人的面,许大老爷也不可能推辞,免得引来别人的怀疑。只是略微思索一番点了点头,心头虽然没了个主意,嘴上的话还说的光鲜。“那好,既然杜侄女执意要对簿公堂,倘若老夫不应倒是会落人口实。如此便也只得应下了。”一番话毕,许大老爷就准备携了自家夫人一同离去。
“等等。”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杜流芳缓缓出声叫住了他二人。
这次是许大夫人率先回头,见杜流芳正端着眉凝着他们,心头自然没好气,嘴里也没个好声气了,“怎么?”想起自己那福薄的女儿,许大夫人就对杜流芳多一丝记恨。她挤了挤眼角的泪痕,目光登时锐利若尖刀。
杜流芳瞧了许大夫人一样,然后瞧着这会儿还躺在地上的许氏的尸体,幽幽开口道:“既然这许氏都已经不再是咱们杜家人了,许大老爷和许大夫人觉得将这许氏的尸体留在咱们杜府大门口,适合么?”
围观的众人这才想起这一着,既然这许家小姑都已经被杜府给休弃了,那么她的生死又与杜府何关?这许家的未免也太过无理取闹了些吧?
许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想起刚刚杜流芳对自己动刀子的事情,是以不敢在言语上撩拨她。谁知她待会儿发起狂来会不会又提刀子朝她砍过来?许大夫人拿眼瞅了瞅自家男人,闷声不说话。
许大老爷同样也气得不轻,双手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突起。他转过身来,瞧着石阶上还保持着淡笑的小姑娘,这一刻,他心头所有的怒气都被撩拨起来了。要不是旁边还站着这么多围观的人,他真觉得自己会走上前去两耳光将那小姑娘扇翻在地。想他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今日被一个小姑娘家家刁难,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生生叫他颜面扫地。
他怎能觉得不气,怎觉得不恼,可是他偏偏又不能爆发出来,憋得他的胸口一阵发堵。他就那样铁青着脸站在那里,脑子被气得有些发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杜流芳俏生生立在那里,白皙的双靥含着浅浅的笑容,细细看去,倒也就几分风韵。
“怎么,先前不是口口声声要为自家小姑讨回公道么?如今许氏早就不是杜府中人,她的丧事莫非还要让杜府操持不成?”双方对峙间,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独特的磁性,仿佛能在一瞬间抓住众人的耳膜。
听见这个声音,杜流芳的浅笑立马收了起来,神情之中已有了淡淡的不悦。这人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他这病还没好,就到处走动,到时候又弄出个甚昏迷不醒的,就得折腾她了!
但是此时,也不是数落他的时候,而是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的时候。杜流芳调整的自己的情绪,继续保持着刚才甜美的笑容,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格格笑出声来:“许大老爷跟许大夫人这般不作声,莫不是为小姑讨回公道是假,想借机将咱们家杜府的名声搞臭才是真?只是这如意算盘能不能打响倒还是个未知数呢。” (梨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