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这?!”
夜幕降临时,椒房殿内灯火通明,肉香四溢,酒香扑鼻,一场甚为丰盛的皇家酒宴正在进行……大汉逆子刘据却一脸的沮丧。
刘彻这老小子,竟然骗了孤!
说好的作出一首千古名篇,就不让他去宣和殿读书,结果,皇帝的确不让他去宣和殿读书,而是让他去太学读书……
遇到这种老六,身为太子的他,说什么好呢?
不过,暴躁老父亲还记得请卫青、霍去病和曹襄等‘亲戚’吃饭,对他这个太子来说,终归还是一件好事。
等到卫青、霍去病、曹襄等人相继离世,刘据这个太子之位,差不多也就该到头了。
想想就挺愁人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汉帝国的历代皇帝,可能让当年的吕后给吓破了胆,每一代君王,不怕诸侯王起兵造反,就怕哪一家‘亲戚’做大做强。
一旦察觉外戚的势力迅速膨胀,并开始脱离朝廷的控制,不管哪一位皇帝,绝对就会动手清除。
吕家,薄家,窦家,王家。
吕产吕禄,诛灭九族;薄家还没来得及翻身,诛灭三族;窦婴,诛灭三族;田蚡,诛三族;卫青、霍去病、霍光……
扳着指头计算,好嘛,老刘家的人,杀起自己的娘舅来,那可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都成一种‘汉家特色’了。
说到底,难道都是外戚的错?
无非是每一代皇帝在登基上位前,总是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一个太子之位,就像一根肉骨头,让一群疯狗争来抢去。
自然而然的,每一个皇子,唯一能够依靠的,当然是自己的娘舅、表兄、姑母、姨姨,等等。
刘彻们可能还不知道,等到皇帝孱弱时,还得加豪门、世族、宦官、士族……
吗的,一部汉帝国的历史书,除了这些狗屁倒灶之事,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酒宴上刘彻频频举杯,邀请卫青、霍去病、曹襄等几名亲戚吃肉饮酒,且还时不时的问询几句席间‘唯二’的两个外人,桑弘羊与张汤。
刘据冷眼旁观,倒也咂摸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卫青与刘彻年纪相仿,眼下也还不到四十岁;霍去病更年轻,如今还不到二十岁,一顿能吃掉两条羊腿……那么问题来了。
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难道,真是刘彻这老小子觉得匈奴被打趴下了,南越也征服了,天下诸侯王们被一纸‘削藩令’给整没了,故而,来了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皇帝家宴甚是无趣,沉闷而虚假。
所以,这一顿饭刘据吃得很累,很辛苦,脸上却还要保持他一贯的人畜无害,简直就像是在演戏。
皇帝,皇后,大将军,冠军侯,大长公主……几乎所有人的面孔,在刘据这个逆子看来,竟是如此的虚幻、遥远而乏味。
‘大汉逆子,任重而道远啊。’
好不容易煎熬到酒宴结束,刘据心神一松,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啊,这种虚情假意的宴会,终于要结束了!’
然而,还不等他高兴,刘彻一摆手,歌舞又开始了。
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乐师,在卖弄了一曲‘汉皇饮宴’后,又献上一曲十分冗长的‘上林苑狩猎曲’,叮叮当当,呜呜咽咽,好生无聊。
然后,又上来一名妖狐子脸的小妇人,搔首弄姿,扭腰扳胯,频频将她的一条大长腿旋转着高高挑起。
因为角度问题,刘据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他观察到,在这小妇人对着刘彻抬了几次大长腿后,阿母卫子夫的脸色变得极难看,嘴唇微微哆嗦。
刘大胡子的两只眼睛,却瞪得跟牛蛋似的,死死盯着那小妇人的裙底,手里端的一爵美酒,淅沥沥倾倒出来不少,他都没有察觉……
终于。
那小妇人可能舞得有点疲倦,脚下一个趔趄,她正对着刘彻大角度抬起来的大长腿没来得及收起来,让刘据给瞥了一眼。
下面、竟然是真空!
刘据忍不住吐槽:‘好你个刘大胡子,浓眉大眼的,原来喜欢这调调?’
……
足足一个半时辰后,令人厌烦的宫廷乐舞终于结束,刘彻看上去心情很好,随手便赏赐下去二十斤金子。
不是铜,是金子!
犬入的!就这么弹几首靡靡之音,让妹妹真空上阵,对着皇帝扭腰摆胯、一张一夹间,二十斤金子就到手了?
刘据很愤怒,觉得眼下这个汉帝国,表面看上去很强大,足够横扫天下,可里面早就烂成了一团糟,差不多快没救了。
而当他听到,这名会弹琴的乐师名叫李延年时,他突然明白过来:‘狼来了。’
这小妇人,可不就是刘髆的生母李夫人?
她有两个兄长,一个叫李延年,一个叫李广利;在她给刘彻生下一个儿子后,这一家人便开始迅速发迹,成了新一茬‘外戚’……
刘据瞥一眼他对面的平阳公主,觉得自己的脑浆子有些不够用。
他的这位姑母,大汉大长公主,刘彻的亲姐姐,曹襄的生母,大将军卫青的正妻……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不是愚蠢?
上一次,她给自己的皇帝弟弟送了一个卫子夫,如今成了皇后,如今,咋又送进来一个李夫人?
“好了,该说说正事了。”
就在刘据冷眼旁观、胡思乱想之际,刘彻终于发话,结束了之前的酒宴,开始办正事:“张汤,桑弘羊,你们是朕的肱骨之臣,与家人无异也。”
“今日请你们来,是有两件事需要听听你二人的想法。”
张汤、桑弘羊赶紧起身,便要躬身施礼,却被刘彻摆摆手拦下来:“既然是家宴,就没必要客套…桑弘羊,你现在是大农令丞,朕便直接问你了。
朕打算在明年春夏之交,再发动一次对匈作战,钱粮、民夫、兵械、战马等,可能支撑?”
桑弘羊长跪拱手:“陛下,想要再来一场漠北大战,仅仅钱粮、战马两项便是最大的问题,短时间内,大农令无法筹备齐全。”
“请陛下明鉴,若要对匈作战,最快也得等到后年夏粮收割……”
刘彻默然良久,叹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和战马啊。”
他不再纠结此事,而是将目光投向张汤:“张汤,你的奏章朕已看过,百工相关的律令,便按照你说的颁布执行。
大力鼓励农桑稼穑,朝廷要拿出一大笔钱粮作为奖赏,朕这么说吧,只要能捣鼓出汉犁那般的新式农具,就算给人家封一个关内侯,又有何妨?
张汤啊,你熟知大汉律,具体该如何去做,你就放手去做,回头给朕说一声便是了。”
张汤大喜:“陛下圣明!”
刘彻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沉吟好几声,这才转头看向卫青:“姐夫,五原、朔方、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诸郡的垦屯之事,进展如何?还有什么困难?”
卫青拱手,道:“主要是农具、牲口和人口,这几个问题不解决,咱们打下来的地盘,根本就守不住。”
“此外。”
这位面色黧黑的大将军接着说道:“陛下,臣以为,垦荒屯田之事,只需丞相府、大农令紧密配合,便没有什么问题,肯定能做得很好。
眼下最大的祸患,其实还是匈奴。
臣以为,戍边屯田得继续,对匈奴的仗,还得继续打,不停的打,追着他们打,打到他们无暇南下,好给咱们腾出时间去屯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