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周一，上午十一点四十七分。
衡大附一骨科门诊诊室门口，周岩青身着短袖白大褂，左胸口前并列挂着黑色、墨绿色、红色签字笔，左手推开诊室门后伸出头去左右旋望一圈后回走：“师父，外面没有初诊和复诊病人了。”
“还在做检查的一批，估计要等到下午才能拿到检查结果。”
龚毅成八字步，双手倒扣到头顶、屁股前挪到黄漆木椅前缘，小眼睛闭合、凹下巴往下猛拉，全身如虾一般左右扭了两下作拉伸，头往右侧一歪后回正：“再等等，十二点准时下班。”
说着，拿起右手前的水杯给周岩青比划。
周岩青会意，接过了保温水杯后，走到诊室的直饮饮水机处，回偏过头，笑着问：“师父，您上次说去打听一下湘雅医院的手外科专业特殊通道，有打听到吗？标准是不是很高？”
周岩青如今的文章数量，走普通的申请考核制，纯属白给。
一篇三区的sci、一篇普通的meta分析文章想要读博，在梦里读还差不多！
龚毅的脸上爬满了岁月的斑驳痕迹，嘴角蠕动一阵，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只是他看着周岩青清秀面庞上一双眸子清灵灵动，充满着不屈，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真要听一下呀？”
周岩青此刻转接水杯到常温水接口处，抿着下巴，认真点了点头，神色肃穆，显然是做好了被震撼甚至被吓到的准备。
龚毅就也点了点头，缓缓说：“朱勤在他们这一届，并不出彩，也就勉强到了湘雅医院的博士毕业的中等偏下标准。”
周岩青的脸色慢慢垮下来，脸皮一抽一抽。
但也有所预料，湘雅医院的博士，没能留顶级三甲医院，甚至都没有留沙市的省人民医院、省肿瘤、沙市中心医院，反而是来了衡大附一，其实也能说明点什么。
“而朱勤之所以能读博，走的是‘少干’计划。这个东西是什么，你不必过多去关注。”
“湘雅医院的博士入学专业专项通道的考核标准，比朱勤如今的专业能力都还要高。”
“就比如说缝合术吧，手外科就要求要缝合好拉伸压脉带，也就是你至少可以到肌腱缝合的上台标准。”
“切开术的话，要将豆腐切成预设的不规则厚度固定薄片。另外还有止血术、肌腱缝合术、清创术等，都是有比较高的标准的，具体我给你细说一下吧……”
周岩青接好水，在走向龚毅的过程中，不自觉的双脚软颤起来。是周岩青强忍着不发作，才没有特殊的表情，表面依旧平静，但内心深处，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肌腱缝合术，是组里面的主治李钟，都在为之奋斗的目标，但在湘雅医院的专业型博士特殊通道考核中，只是入门标准……
主治医师李钟，是五年前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硕士，那时候，衡大附一的招聘标准还没如今这么高，并不是常规只招聘博士。
如今李钟来了已有五年……
周岩青咂舌：“师父，这标准定这么高，能…能有人闯过去吗？”
龚毅听了，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岩青，你以为这标准定在这里是方便人跨过去吗？你以为博士生导师是技师，你不满意就还可以让你换一个？”
“能有专业型博士授权点位的，不一定能有临床医学博士生授权点位，更未必有手外科博士生导师……”
“想去读博，其实可选择性十分狭窄！不是所有的教学医院，都够格带手外科博士的！”龚毅的声音，沉重而有力。
周岩青听了，也只能看着自己的老师。大眼瞪小眼，帅脸对老脸。
这么对视了三十秒左右，首先还是龚毅先起伏：“要评博导不容易，就我们医院的骨科，都只有关节外科的陈主任这一个博导。”
“所以小周，想要自由地有选择博士生导师的权利，并不容易啊！”
“而常规的博士申请考核制的考核，又需要一定量的文章……所以师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
“如果我拿到的不是省级课题，课题经费可以更多点的话，以你的资质，或许你还可以多发表几篇文章出来…”龚毅竟有些自责起来。
周岩青深吸了一口气，将保温水杯放下，轻声说：“师父，没关系，湘雅医院又不是协和京都大学附属医院，他们的博士考核不是在即将进行的九月份，历年报名时间是一月份左右！”
“考核的时间是三到四月份，距离现在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
“有没有手外科博导，一个个慢慢找公告慢慢看……”
医学殿堂结构十分整齐，梯次分明。
家境普通、资质一般的小硕士，想要往上走，可以选择的道路极为狭窄……
“也只好如此了，边走边看。”
“你现在需要毕业、工作、读博三边一手抓。自然，以你目前发表的文章数量和层次，做过的课题，毕业肯定没问题。毕业答辩的论文就可以是伱发表过的sci论文。”
“至于工作的话，我建议你先找一个地方保底，能够保证你到时候读不了博士，还有一条退路可以走，衡市不行的话，去耒市人民医院临时中转一下也行，或者去衡大附属衡大医院，在衡山县。”
“市中心医院也可以去试一试，多试一下。没有人规定你拿到了工作的offer不可以去读博，就算是你签了合同，你因升学而离职，医院也不敢卡你……”
龚毅细心地指点起来。
“嗯，好。好的师父。”周岩青平静应道。
龚毅抬左手看了看手表：“正好12点了，下班吧，今天我要回去吃饭，你自己解决啊……”
周岩青日常跟龚毅门诊时，都是龚毅请客吃饭。
周岩青点头：“好的师父，您先回去吧，我收拾一下诊室，关了电脑就去吃饭，我下午两点也准时过来门诊帮忙……”
龚毅离开后，周岩青则继续慢慢收拾有点凌乱的诊室电脑台面：废纸、病人忘记的病历本、丢在桌面的挂号单和缴费发票。
废纸入篓、病历本规整好，一周无人来取直接丢掉，挂号单则插戳在一起，这是老师的辛苦费，缴费发票整理好，两周无人来取，直接丢掉……
就是周岩青略烦闷的心情，没有个情绪垃圾桶可以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