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种话多了,让兄弟们生出异心,眼下士气低迷,已经不能再和曹军交战了。”
眼下贼首们大致能清楚麾下兄弟的心思,半数欲投、半数还肯交战,但交战也只是因为不信曹操而已。
可现在再不信,形势所逼,又能如何?
“我听说,曹操也是个不和士人官吏同流的人,信奉的是务实,所推政令也是惠政。”
“他在东郡,一直有砸庙灭佛,推行农耕,以人为本的传言。”
“可是,还有些兄弟若是还有怨言怎么办?他们若是说归降乃是违背当初誓言怎么办?”
“很简单,我也投不就是了。”
大首领忽然在主坐上抬头说道,这一番话当场让在场的人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整个城门楼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口不能言,惊愕的张着嘴,实在是不知如何回应。
人家能当首领,的确是有原因的,连说归降的时候,都这么有气势,不知道以为他要成圣呢。
……
六月初,青徐贼开始归降。
曹操在运城,接连收到了几次数万贼寇的降书,并且让出了任城大量城池,让附近武装自卫的豪族之间,道路变得通达起来,听闻了曹军之战绩,都来归投。
眼下不光是青徐降卒,而且有大半数当年跟随刘岱和郑遂的士绅豪族、当地商贾,都抢着来投奔曹操,虽然亦有少部分企图前往陈留投奔张邈。
来军资最快的,除却战胜敌军后抄掠其钱财,就是等别的主公没了爆金币了。
这次刘岱和郑遂被阵杀,连曹操自己都想不到。
他原本只是打算,让此二人之兵马先行抵挡,自己在后驰援,同时也是将扬名立威的机会交还给他们,若是能攻破青徐贼,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毕竟,贼人本来就是从东边来的,先到刘、郑二人所在的地盘,接下来才是东郡、济北、济阴等地遭难,但是……机会给他们了,他们却不中用啊。
打不过就算了,结果直接被双双阵杀!
如此战绩,其实也是当世罕见。
曹操在接受了三波贼寇归降之后,已有了二十余万降民,于是运来了钱粮,在当地寻得了成猪,准备稍加庆功,分发粮食以暂且安置。
这段时日,整个曹营之内均是热闹非凡,不光有五谷,还能看到猪肉,鸡肉等,乃至有乡里豪绅送来了待宰活物,只为了让曹操能够完全收降贼兵。
因为已数月战乱,民不聊生了,好不容易等来了曹操击溃贼军,自然是要立刻投效,生怕曹操一走,贼寇又来,那要再等一位明主来治理,不知还需要多久。
军营内,曹操和鲍信走在路上,四周皆是匆匆而走的军士,两人难得有时机来闲庭信步,眼下局势已定,再也不是需要苦苦支撑的时候,故此已是谈笑风生。
“前方便是子丰所在,他的百骑兵马,均是骑术好手,战场上允诚也见过了。”
“若是接下来歇兵半年,能日夜操训,让我亦有如此骑兵数千,何愁北疆之战事。”
“孟德,而今大胜,所获无数,均是子丰之功劳,该是先去道谢赞赏才是,操训编成兵马之事,待回到东郡,再与子丰商议吧,而且……他还救了我的命呢。”
曹操嘿然一笑,拍打着鲍信坚实的后背,沉声道:“此战不死,必有后福,允诚冲入那乱军之中,太过危险,日后切莫如此了。”
“你看那荀子丰,”曹操眼神忽然变得嫌弃起来,“三剑立斩三名精锐,他明明有冲锋陷阵的武艺,恐怕与你我亦是旗鼓相当,却从来不显露,如此才能有所倚仗。”
“习惯了,”鲍信豪迈一笑,附耳轻声和曹操解释道:“以往你我走来,都是身先士卒方能引众而战,若是畏缩在后,将士如何奋勇。”
“日后,不会了,”曹操又拍了拍,道:“从今往后,兵马愈多,愈是需求用兵之道,再也不是万人兵马,横冲直撞的时候了。”
“若是十万兵,百万兵,行军打仗、战法军略,皆有不同,你我还应,再多大胆施为,小心用兵。”
简而言之,从今日之后,可以放开手脚,用兵富裕起来了,曹操真正区别于其余将领、主公的能力,还在大略上,在用兵的冷静上,在临战的清晰指挥上。
有的人,一万兵以内,可以身先士卒,战无不胜,兵越少越会精打细算;一旦超过一万,就显得有些难以招架、颇显迟滞;若是超过几十万,有可能别人一把火就全给烧没了。
所以才会有当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而高祖皇帝,只是被评价为“将兵十万”的典故。
古往今来,能做到“多多益善”的人,无疑不是名将、兵仙、千古奇雄。
“走,到了!”曹操哈哈一笑,说话间抬头已经到了荀稷所在军营大门,同时夸赞着:“子丰志趣高雅,善读诗赋,专于文韬武略,其儒雅不下兄长文若也。”
“今日允诚可与他好生深谈一番,你定也会喜欢这位颍川名流。”
“好!”鲍信咧开了嘴,胡须都在颤动,他亦是打算好好谢一谢荀稷。
刚进去,就见到许多人围在营寨空地上,让两人稍稍目光呆愣了一下。
拨开人群,其中场景映入眼帘,只见典韦正踩在一个木墩上,把一头猪压在板前,荀稷拉着耳朵,持小刀寻到了脖颈,找到一处猛然一捅。
噗嗤一声,血流如注,甚至还有固状物落出,此刻荀稷高声喊着:“快接,快接!!这血亦是能吃,鲜嫩得很。”
曹操:“……”
鲍信:“……”
这位济北相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清澈平稳了许多,静静地看着曹操。
这就是你说的,颍川名流?
谁家的名流会教出的屠夫之道?这是他们家君子六艺学完后的第七艺是吧?
此刻,血流尽之后,这头猪又动弹几下,失去了动静,荀稷顺着肚子划开掏出脏腑,而后将头劈开切成两半,再是分两半解猪,撕下板油,去掉滚刀肉,而后指着脊柱处的一条肉道:“这是最嫩的一条,里脊。”
划开取下,又道:“接下来取腿,再脊柱后两节处,划开。”
他边说,在两节处找到软处,划一刀,很轻松的掰下了整个大腿,引来了一堆人的惊奇。
“真开了啊!”
“先生厉害,竟能如此了解通透?”
“先生还有这种技艺呢?”典韦在一旁按猪,感觉自己以前都被杀猪了,砍的好多地方都用错力了。
荀稷取下之后再去摸后脚的关节,一边摸一边道:“摸到软处,便是脚上关节,同样划一圈,便可取下脚……”
接下来顺着尾骨划至棒骨,再到大腿骨,划了一圈之后,从后腿里取下一根大骨头棒,留下一堆猪肉。
“顺着肉切,这猪轻了,肉没有多少,只有百五十斤,太过瘦小。”
“你们家中若是有人养猪,记得要割掉它的根子,使其性情温顺,只知多食贪睡,就会肥壮一些。”
典韦顿时满脸嫌弃,“哎哟……这你就胡吹了,你还懂这个?”
荀稷咧嘴一笑:“略懂,略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