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如小时候锁住自己的箱子一般没有光,只有孤独和恐惧。
恐惧犹如树脂,将自己如同虫子般仅仅的裹住,出不去,也逃不掉。
原来自己依旧会害怕啊,他自嘲的想着。
原本以为自从十六岁用餐刀杀死他心中最大的梦魇,也就是那个人后自己就再也不会害怕了。
可是他错了,从战场上逃离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原本粗重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缓,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他现在太虚弱了,虚弱的连呼吸都没有了力气。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跑了多远,黑暗模糊了距离,也模糊了时间。
身上最后一柄防身匕首也在上一次反击中,同偷袭者一同消失在黑暗中。
他知道再这样漫无目的跑下去,他依旧跑不出去,只会死在这里。
所以他停了下来,跪倒在冰凉而潮湿的地上,从杀人后第一次,也再一次开始祈求晨光之上的诸神,希望那些无所不能的神祗们拯救他这个希望迷途知返的羔羊。
然而除了耳边或许是幻觉的扑棱声外再无动静。
继而他开始陷入绝望,大吼大叫的诅咒着诸神,随后高呼着所有深渊地狱的恶魔们用他的灵魂来换取生命的延续。
只是漆黑的黑暗中,除了流动的溪水声和他粗重的喘息声外,再无其他。
他嗓音沙哑的笑了起来,原来自己什么都没变,一直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他自嘲的想着,从小时候是,现在依旧是!
他颓废的跪倒在地。
恐惧过后是麻木。
他开始绝望,眼前也变得朦胧不真实起来,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让他又恨又怕的大箱子,每一次他的醉鬼父亲殴打母亲时,他的母亲就会把他关在箱子里面,无论他怎样大声呼叫求救和哀求都不会有人打开。
直到外面那让他胆战心惊的怒吼声和求饶声安静下来后,鼻青脸肿的母亲才会把他放出来,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渴望每一缕光芒的出现,因为那代表着风暴后的安宁。
一缕光,就如同从前一样,随后是他瘦小母亲那温柔的声音,他希冀着,因为他有二十六年没有听见母亲那带着萨则塔尔口音的嗓音。
不过那不可能了,他的母亲早已经死了,就在二十六年前的一个晚上,倒在被他叫做父亲的那个人脚下,随后他杀死了他。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他用力的摇晃了下自己的脑袋,也是从那天开始小山村里少了一个质朴的樵夫儿子,而多了一个恶贯满盈,嗜血残忍的暴徒杀人犯。
可是那缕光芒并没有随着他的不相信而消失,明亮而不刺眼的白芒依旧闪耀如初,就如先前他看到的一般。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起先是走,随后是跑,最后是连滚带爬的狂奔。
那光团是真实的,真的存在于黑暗中的一团光。
一团看不清本质却散发着乳白色的不刺眼的光芒。
他贪婪的盯着它,生怕它就在自己眨眼的功夫消失掉,随后他看见了那只手,那只托在光芒下的小手。
真的好小好白,难道是妈妈的?
但母亲的手没有这么细腻这幺小,这似乎是一个婴儿的手?!他混乱的脑子胡乱的猜测着,但随着手掌向后缩去,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那里有一张他永世难忘的面孔,更准确的说是面具——无瞳白目下是一张没有嘴巴却清晰的察觉到对方在嘲弄的面具。
就是眼前的家伙,操控着一群他之前见都没见过的人型老鼠们将自己的部队杀得一干二净,就连那名比自己只强不弱的蛇人指挥官在靠近了对方后,也被其麾下轻易的杀死。
“你到底是谁!”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吐沫大吼道。
对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个让他想都想不到的稚嫩童音问道:“臣服或者死亡。”
光荣的死去还是卑微的活着?
这对于凯尔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因为这个家伙从来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方,所以他往往有多余的心情去干些别的,比方说现在。
眼前的大光头瓦农-毕斯坦在跳进地下河的第二天,就被游荡在地下隧道的鼠人斥候们所发现,只是之前一直在四周默默观察,没有行动而已,否则一个消失了光源连路都看不清的人类,早就死在了处处杀机的地下通道里了。
凯尔是打算有空了再拿下这名经验宝宝,但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的暴动让他改变想法,再怎么说自己也还是个人类,手里头不能全是耗子吧,怎么也得有几个人类来充充门面,这是一种对人类身份的认同感。
从战场上来看,这名大光头的身手明显不弱,能收服是最好,收不服就只能还是当经验宝宝用了。
而且从今天来看,老乔明显有异心,而小鸦帮里的孩子们他已经打算强制性转型成人才储备,黑帮一类脏手的活他是决不允许他们碰的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类充当自己在地表的代言人,而这个此时孤立无援的大光头就是最好的选择,一是人类,二是武力高镇得住场子。
所以现在凯尔就抱着嬉耍的心态来招揽眼前这个明显已经快要精神崩溃的大块头。
不过,他可没时间精力去考虑一个跑龙套的心理活动,只要他敢一个“不”字说出口,他就敢让背后的那两名奔行鼠在第一时间切断他的脚筋手筋,然后再由自己进行补刀吸收经验。
上面的时间已近黄昏,他还要马不停蹄的带领鼠人们去伏击攻打南城门的地精们,希望这次能抓住那个狡猾如狐的“牧狼者”。
所以当看到这个光头大汉趴在地上表示臣服时,凯尔也就是撇了撇嘴,挥了挥手后扭头就走。
看着假面手中的光球如同气泡般炸开消失是,他的心都要碎了,那种看到希望又绝望的感觉让他几乎下意识的要撕裂胸膛。
但随后刺眼的火红光芒瞬间照耀了自己,等他泪水模糊的眼睛再次睁开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周围竟然站着密密麻麻的鼠人,这是一支行进中的军队!
每一个鼠人手里都持着一根火把,先前刺目的红光就是来自这成堆的火把。他是第一次如此欣喜的看着这些带有刺鼻味道的火把。
光明,可以照亮道路,也可以照亮人生。
“给他食物和水,”小术士挥手对身后的鼠人副手说道,然后转头对大光头说道,“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恢复力气,接下来你就要跟着我去杀人了。”
大口吞咽着从鼠人那里递来的食物和水,盘腿坐在地上的大光头高声喊道:“我叫瓦农·比斯坦!”
“我知道,”已经率领鼠人大军继续前行的凯尔侧头,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道,“不过从今天起,你所有的过去都将成为过去式,你现在只有一个名字——夜礼服假面,代替我行走于地表之上。”
一脸横肉的瓦农·比斯坦挠了挠脸上丑陋巨大的疤痕,一脸的不明所以。
PS:雄赳赳,气昂昂,我是兄贵版夜礼服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