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萧乌里,就被带到了杨骁、高怀德的面前。
他虽吃了败仗,却仍旧昂首挺胸,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站在一众汉家健儿的跟前,并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神情颇为激动。
唾沫星子还到处飞溅。
高怀德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杨骁说道:“贤弟,我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这鸟厮嘴里一定没好话,指不定是在咒骂我们。”
“败军之将,还敢这般放肆。贤弟,还是让我砍了他吧!”
“且慢。”
看见高怀德果真拔剑出鞘,要一刀劈死萧乌里,杨骁仍是出声劝阻了。
这时,跟在一边的卫峥就出声道:“杨大哥,他的确是在骂人。他自称是契丹的前军主将,右皮室详稳萧乌里。”
“小六子你听得懂契丹语?”
“听得懂。”
卫峥回答道:“杨大哥,你忘了吗?”
“我是涿州人,祖籍涿州范阳县。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人后,我就在契丹人治下生存。”
“开运年间,家父闻听王师北伐,率部归附了晋军,却死在了契丹人手上……我自幼在涿州长大,对于契丹语算得上熟悉。”
“好。”
杨骁点了点头道:“小六子,那就由你充当翻译。”
“诺!”
卫峥答应下来。
高怀德吓唬了一下萧乌里,收刀回鞘之后,朝着杨骁咧嘴一笑,道:“贤弟,让你说对了。”
“这厮还真是一条‘大鱼’。契丹人的右皮室详稳,大概就当于我们中原国朝的天子亲军侍卫司的副都指挥使。”
“皮室军,那可是契丹国主耶律德光的亲军,真正的精锐啊。”
杨骁微微颔首。
对于《辽史》,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皮室军,堪称是辽朝皇帝的心腹部队,契丹最能打的一大精锐之师了。
当年契丹建国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为加强宿卫力量,以行营为宫,遴选了契丹境内的勇士,得兵马精锐者三万人为护驾军。
到耶律德光时期,正式定名为皮室军(意为“金刚”)。
并且置左、右皮室详稳(或称南、北皮室详稳,“详稳”意为将军),分领左、右二军。
之后,耶律德光又增设黄皮室详稳、敌烈皮室详稳等职,掌管由室韦、敌烈诸部组成的皮室军。
皮室军内,往往又以鸷鸟猛禽名称为号,分称鹰军、龙军、凤军、虎军、熊军、铁鸽子军、鹘军等,共三万骑。
轮番入直宫帐,并分驻五京及边陲要地,成为戍守作战的劲旅……
难怪这支契丹骑兵的装备如此优良,战力甚强,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皮室军”。
“南山,给我去找一件女人的衣裳来,外带包袱。”
“诺。”
马三刀旋即领命而去。
杨骁接着驱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睥睨了一眼萧乌里,问道:“萧乌里,你想活命吗?”
卫峥在一边负责替杨骁翻译。
然而,听了杨骁的这一番话后,萧乌里还冷哼一声,不屑一顾的样子,甚是高傲。
“啪!”
卫峥可不惯着,直接一鞭子抽打上去,打得萧乌里的后背皮开肉绽,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嗷嗷直叫起来。
从卫峥的神态中,杨骁知道他是替自己抱不平,估计是用契丹语在辱骂萧乌里。
“杨大哥,这厮说他想活命。”
“好。”
杨骁的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笑意,萧乌里这厮是真的犯贱。
不好好回话,这才白挨了一鞭子。
“小六子,你替我告诉他,我可以放了他。”
“但,他回去之后,要帮我带一件东西,交给他们的国主耶律德光,并转告耶律德光。”
“如若不敢应战,请穿上那件衣裳,自行离去。再敢犯我华夏疆土,定不轻饶。”
卫峥如实转告了杨骁的一番话之后,只见萧乌里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随即满口答应。
不一会儿,杨骁就把一个包袱扔给了萧乌里,并朝着他招了招手。
萧乌里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
等到萧乌里近前,杨骁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芒,旋即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从马鞍边上拔出一柄匕首。
“唰”的一声,杨骁狠厉的割掉了萧乌里的一只耳朵。
“嗷嗷!”
萧乌里疼得龇牙咧嘴,惨叫了起来。
“把耳朵捡起来!”
“我叫伱把耳朵捡起来!”
在杨骁的呵斥声中,仿佛戴上痛苦面具一般的萧乌里,身子颤巍巍的蹲下,捡起了自己那尽是鲜血的耳朵,同时还怨毒的看了一眼杨骁。
杨骁则是一脸冷漠的神色,语气不咸不淡的道:“萧乌里,你带上自己的耳朵,还有这包袱回去见耶律德光吧。”
“来人,给他一匹马!”
话音一落,一名牙兵就迁来一匹战马,让萧乌里翻身上马之后,使其直接狼狈的逃之夭夭了。
看着萧乌里渐行渐远的背影,在一旁的高怀德颇为不解的向杨骁询问道:“贤弟,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激怒耶律德光,使他引兵进犯澶州,这一方法应该能奏效。”
“这……贤弟,你就不担心这萧乌里回去之后,不按你交代的去做吗?”
“不会。”
杨骁意味深长的笑道:“被如此羞辱,又憎恨我们的萧乌里,岂能不想报仇雪耻?”
“就算是耶律德光,看见自己的右皮室详稳丢了一只耳朵,单骑逃回来,也一定会怒火中烧的。”
闻言,高怀德、卫峥以及四周的一众将士,这才明白杨骁的一番良苦用心。
……
就跟杨骁预料之中的一样,被割掉一只耳朵,且被一再折辱的萧乌里,愤恨之余,狼狈的逃回了耶律德光那里。
此时,耶律德光所率领的大部队,还在横渡黄河。
耶律德光看见萧乌里这般狼狈的模样,也是怒不可遏。
“陛下,这是南军的贼将让臣转交给陛下的东西。”
萧乌里哆哆嗦嗦的双手奉上杨骁给的包袱,递交给了耶律德光。
打开包袱之后,只见里边是一件汉家妇女的襦裙,耶律德光不禁愣了一下。
“陛下,他……他说,如果陛下不敢应战,就请穿上这件衣裳,自行离去。”
“不然,再敢逗留,或是染指他们南人疆土的话,一定叫我们有来无回。”
“什么?”
闻听此言,耶律德光顿时瞪大双眼,羞愤欲死的把手中的襦裙扔到地上,随即额角额角青筋凸起,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气煞我也!真气煞我也!”
“一个籍籍无名的汉将,竟敢这般折辱朕!”
“朕要活剐了他!”
“陛下息怒!”
在一旁的契丹、汉人将领,都纷纷跪了下来,请耶律德光冷静。
接着,耶律德光脸色不善的扫了一眼萧乌里,沉声道:“萧乌里,枉费朕如此信任你,让你当前军大将,还领了三千皮室军铁骑兵先行一步。”
“如今全军覆没,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朕?”
“陛……陛下!”
萧乌里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的朝着耶律德光磕头道:“臣愿意戴罪立功,为陛下破了贼军,斩了贼酋!”
“如若不成,臣当以死谢罪!”
“罢了,免了吧!”
耶律德光冷冷的道:“你这废物。似你这样的丧家之犬,耳朵都被敌人割下,狼狈逃命的废物,朕不需要你。”
“看着你,朕只感觉一阵窝火!”
“来人!把萧乌里拿下!斩首示众!”
随着耶律德光的一声令下,不管萧乌里如何求饶,如何挣扎,最后都伴随着一声惨叫人头落地了。
看着萧乌里那血淋淋的头颅,在场的契丹将领都被吓得面无人色,忙不迭的低下了头,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萧乌里。
这种级别的大将,耶律德光说杀就杀,可想而知他有多么“任性”了。
斩了萧乌里的脑袋祭旗之后,余怒未消的耶律德光,又亲率契丹大军杀奔澶州,誓要报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