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酒的香甜气味闻着让人有些微醺,明岚莺觉得酒这种东西,就是和故事绝配,不管醉没醉,总会让人心甘情愿的敞开心扉。
明岚莺好奇的问道:“当时在城门口,你说他救过你一命,是怎么回事?”
唐凝摇晃着白瓷杯, 嗅着清甜的酒香,“这事可能对他来说是件职责之内的小事,他可能已经忘了,是我忘不掉。当年皇上是太子时,他还是太子身边的侍卫统领,那一年我姐姐怀上了, 我就经常去东宫见我姐姐……”
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就有一位太子妃和两位良娣,太子妃育有两儿一女, 而唐凝的姐姐唐良娣和太子妃交情挺好,也幸运的为太子怀了一子。太子妃善良,让唐凝能进出东宫陪伴。
直到唐良娣即将临盆前,跟太子妃在湖边散步,唐凝陪同,一个宫俾忽然冲了出来,直直撞向唐良娣,太子妃一个侧身上前挡了一下,但人荒马乱唐良娣还被推倒了湖边。
眼看着半个身子悬在护栏之外,唐凝挤过人群上前护住了她,唐良娣慌乱中看见太子妃要摔,又抬手护住了太子妃,人群推推挤挤, 就变成了只有唐凝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她被横冲直撞的那个宫俾给推下湖水。
“那时也是春天, 初春的湖水还带着冬天遗留下的寒气,冰冷的湖水一下就把我淹没, 我的感知那一瞬间都消失了,只觉得湖水很沉,仿佛在拽着我往下坠,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
唐凝感受到手上属于明岚莺的温暖的力度,释怀的笑了,“然后就有一只手把我拉了出来,跟你的手一样温暖有力,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耀眼的人了,他很好。”
唐凝那时常去东宫,都避开太子仪仗,从没碰见过太子,所以与叶绝律只有过一面之缘,那一面,那双把她从水里拉起来的手,却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个宫俾处置了吗?可查出了背后主使?”
“当然,太子殿下震怒,查出了是另一个良娣嫉妒在心,直接打发走了。”
唐凝没把里面的血腥过程告诉她,另一个良娣是唯一无所出的侍妾, 心里早就嫉妒怀恨在心, 眼看唐良娣即将临盆才出此下策, 宫俾被杖毙, 主使赐人彘,诛不了三族就全家流放。过程怎么样不重要,知道结果就好。
听到主使被惩治了,明岚莺就放心了,清风拂过,带着清新的草木香,与酒香纠缠在一起,唐凝视线掠过她的发梢,远远的眺望着井然有序京城的房檐。
“我本以为等我带着成就归来,成为能和他并肩的人,他就能看见我,我就有更多的底气来求一旨赐婚,没想到,被你阴差阳错的截胡了。”
唐凝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笑道世事无常,缘分多变。
明岚莺也无奈的笑了,原主只是无辜被牵连的弃子,叶绝律也是倒霉被连累的一枚棋子,谁知这阴差阳错的竟然无形间破坏了一些真正的有情之人。
“阿凝,其实你如果还喜欢他的话,我可以退出,真的,我相信你比我更爱他。”明岚莺握着她的手,眼波流转却是坚定,“不瞒你说,虽然我和他有官府盖的婚书,但是我也有和离书。”
“和离书?你为什么会有和离书?叶绝律亲手给你的?”
唐凝有些不敢置信,她曾见到叶绝律看明岚莺的眼神,缠绵眷恋,就知道他是认定她了,是这辈子都不会放开的那种,没想到明岚莺竟然会有和离书。
明岚莺点点头,“他之前给我的,我若想走,只要时间一写,随时可以走,和离书拿出来那婚契也就无效了。”
唐凝心里一沉,“怎么回事?叶绝律他想和你和离?他对你不好?不可能啊……”
明岚莺无所谓的摆摆手,“是去年的事了,他当时要冒死回京,和离书只是留给我和宁儿最后保命的,后来我一直留着,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这不是方便给他的心上人腾位置嘛!”
唐凝舒了口气,只要她没有主动的想离开就行。
唐凝只知道明岚莺被塞给叶绝律之前是个满身肥膘胸无点墨的废物,以为是去了边塞之后她才挣脱了明家的牢笼,有现在这么惊人的变化。
明岚莺能跟她说这话,也证明了她对叶绝律没多深的感情,这么多年了,叶绝律自己喜欢上人家,却没让人家喜欢上他,真没出息。
唐凝心里笑话着叶绝律,抬手捏了捏明岚莺的脸,“你呀,也别再说退出让位的话了,我现在对他是死心了,他的眼里只有你。你以后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和离书,后果会很严重的,也不要让别人知道,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揪着这处找你们麻烦,插足你们之间的感情。”
明岚莺虽然对男人的感情不太信任,但是唐凝也是为了她好,还是乖巧的答应了,“要不是为了宁儿,我也不会还跟着他搭伙过日子。”
可能是青梅酒的酒气上头了,让人有片刻失神,明岚莺现在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叶绝律当时捧着她的脸跟她告白的场景。
连忙端起杯子猛灌两大口试图冷静,反而热气熏脸,唐凝眼睁睁的看着她姝色秾艳的俏脸慢慢的爬上绯红,水光潋滟的眸撩人心弦。
唐凝好笑的看着她,明岚莺的反应在她看来,就是含羞的脸已经出卖了她的口是心非。
“就算不是为了宁儿,在我看来,你们现在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绝配,我看的出来叶绝律非你不可。”唐凝添了杯酒和明岚莺碰了碰杯,“所以,我真心的祝福你们琴瑟和鸣,天长地久,永结同心。”
唐凝彻底放下了,明岚莺一口闷了这杯酒,“他配不上你,你会遇到更好的,到时候你成亲一定要叫我!”
“我成亲还是没影的事。”唐凝笑着掐了把她的腰,“不如你先替我生个女儿,我认她做干女儿好了,到时候我出五百两银子为她添妆!”
“五百两你就要个干女儿?”明岚莺第一反应是这五百两她赚了,“但是我一个人怎么生女儿?儿子不行吗?现成的宁儿!分一半给你做干儿子要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坛子青梅酒多半都进了明岚莺的肚子,即使酒劲不大,后劲也能让人晕乎乎的,春风也吹不散她的酒气,反而让她有些轻飘飘的,更上头了。
唐凝哭笑不得的扶她上马车送她回去,明岚莺一路上还念叨着她一个人生不了女儿,叶绝律不行,要把宁儿分她一半做干儿子。
马车沿途而返,车檐前挂着的宫铃摇晃出低低的脆响,春风吹开车幔,明岚莺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被唐凝抱回府了。
雪狼老远就闻到明岚莺的味道,和宁儿玩到一半突然掉转方向,朝前院冲了过去,宁儿以为它发现了什么,也小跑着跟上。
唐凝刚把明岚莺放在椅子上想叫人,就发现雪狼带着宁儿跑来了,宁儿看见她乖乖的叫了声姐姐。
唐凝一手护着明岚莺的脑袋,转头对宁儿说道:“宁儿,你爹爹或者游姑娘在家吗?不在的话我就抱你娘回屋,你娘醉了。”
宁儿凑过去一看,果然听见明岚莺嘀嘀咕咕的再说醉话,“鹤白姑姑今天去找范叔叔打架了,爹爹在厨房做午饭,我去叫,唐凝姐姐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唐凝一愣,没想到叶绝律还会做饭,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去把你爹爹叫来,你娘有点不老实,我看着她。”
雪狼舔舐着明岚莺的手指,惹得明岚莺无意识的蹬着脚,在椅子上东倒西歪的随时会磕到自己,唐凝双手紧按着她,听到她不满的嘟囔,“崽崽别舔了,去陪宁儿……阿凝,我怎么那么晕啊……叶绝律那个家伙靠不住……他不行!”
叶绝律:“……”
人刚过来,就听见娘子说自己不行。
“唐姑娘,把她交给我吧。”
唐凝闻声看去,叶绝律一身深色布衣,腰间围着粗布围裙,看起来很贤惠,浑身发散着宜室宜家的气质。
唐凝一愣,噗呲的一下笑出声来,“叶统领是个好男人。”
明岚莺迷迷糊糊的还能回她话,“阿凝你喜欢就给你了!”
唐凝抬手蹂躏了一圈她的脸,“我不要,你好好留着吧。”
叶绝律默默了上前接过明岚莺,“麻烦你送回来了,谢谢。”
“无事,我没想到她酒量不好还爱贪杯,是我大意了。”唐凝对叶绝律拱手抱拳,“人送到了,我就先告辞了,岚莺说明天想吃京城美食,明日再来找她玩。”
明岚莺迷迷糊糊半阖着眼却还能寻着她的声音转过去,“阿凝明天见!”
叶绝律颔首默认,目送唐凝离开,宁儿端了碗蜂蜜水过来,“爹爹,唐凝姐姐好像不喜欢你了。”
连儿子都看出来了,那就不是他的错觉,叶绝律松了口气,唐凝是个好姑娘,对感情的事拿的起放的下,值得更好的良缘。
扶着明岚莺喂了半碗温水,明岚莺就开始闹腾着要带宁儿和唐凝去放风筝,叶绝律无奈的打横抱起她送回房间,按在床上哄着睡觉。
这也是上次明岚莺醉酒时他发现的一点,醉酒后她一沾枕就容易睡。
明岚莺一躺下,就觉得天旋地转的头昏脑热,察觉到身边有人,迟钝的感知到是叶绝律,“阿凝想要个干女儿,但是我只想和爱我的人生女儿……”
叶绝律正拿着热帕子在给她擦脸擦手,听到她的话,手下意识一用力,半干的帕子硬是被拧出几滴水,滴落在明岚莺的脖子上,顺着脖子的弧度滑进衣襟里,有点凉凉的。
明岚莺微微蹙眉,“阿凝出五百两给女儿添妆,但是我一个人生不出来,这五百两好难赚……”
叶绝律握着明岚莺的手揉捏,“我爱你,我们可以再生个女儿,她出五百两,我就给我们的女儿一千两的嫁妆,好不好?”
明岚莺胡乱的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爱,“男人的话都不可信,一年、两年、三年,你就不喜欢我了,我不要这没用的爱……我要把宁儿分一半给她做干儿子!”
“宁儿只有一个,不能分,我们再生个女儿,她就干女儿干儿子都有了。”叶绝律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声音低沉浑厚,像在宣誓一般坚定,让人心颤,“我会证明我对你的爱,比日月、天地、山海还长久,即使海枯石烂,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用生命永远爱你。”
手里柔软的指尖轻轻一颤,许久没听到明岚莺的回应,叶绝律抬头一看,人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叶绝律:“……”
长叹一口气,替她脱掉外衫,松了松衣带,盖好薄被,端着凉掉的水盆出去了,院子里的宁儿和雪狼同时抬头看着他。
“你娘亲睡了,可以悄悄的进去安静的陪着,不要吵她。”
“嗯!”
叶绝律任劳任怨的回到厨房继续和午饭作斗争,最后无可奈何的去府邸另一边的下人院子里叫来了厨娘做午饭煮醒酒汤,煮完了又打发人走了。
醉酒后睡着的明岚莺轻易是叫不醒的,叶绝律趁着她昏睡时一点一点喂了两碗醒酒汤,还喂了赵太医特制的安神醒酒丸才放心。
结果明岚莺这一觉直接睡到翌日清晨,晨光熹微,旭日初升,空气中还带着清晨露水的凉意,明岚莺睡得饱饱的,腰不酸头不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身体舒展到一半,明岚莺突然一顿,脑海里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些昨天的画面。唐凝说要出五百两要个干女儿,她在唐凝面前说叶绝律不行,还说她一个人生不出女儿,要把宁儿分她一半做干儿子……
她还跟叶绝律说只想跟爱她的人生孩子,结果叶绝律捧着她的手亲了一口,又跟她表白了!
叶绝律那低沉坚定的声音,现在就如诱人的海妖的歌声一般,一直在她耳边循环,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柔软的唇印,脸颊有些发热,整个人顿时臊得通红。
床榻边的狼崽立马支棱起来,前肢搭在床边,脑袋欢快的蹭着明岚莺,“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你相公守了你大半夜了!”
“是吗……咳咳!他有名字,要叫他的名字。”明岚莺拍了拍脸颊定了定神,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揉搓了一圈狼崽,“天还早,崽崽在睡会儿吧,待会我在来带你出去,别被别人发现了”
“嗷呜!”
明岚莺洗漱完出来,府里的下人还在打扫,一天里只有清晨两个时辰打扫收拾,他们做的异常认真。见到明岚莺今日起得这么早,都小心翼翼的行礼,轻声请罪。
“无事,我昨日睡得早而已,你们忙吧。”
“是,夫人,今晨有两封信件从边塞送来,已放在书房了。”
“我知道了。”
府里有两处书房,一处是叶绝律的私人书房,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进,第二处就是公用书房,专门给她腾出来的。边塞寄来的信,应该是冬夏和明浪涛的,明岚莺先看了冬夏的。
整整三页的信纸,从他们走的那天开始叙事,“嫂子展信安好,京城比边塞暖些,但春天还是有昼夜温差,记得添衣。你们走后当天,边境那边突然传出一则谣言,说是得金雕王者得天下,祖父觉得事有古怪,跟你们说一声。你们走后第三天,恒亲王妃就带人来找你麻烦,结果扑了个空,想砸院子,被知府大人拦下来了,嫂子,你堂哥真的好会巧言令色,几下子就把人给哄走了……”
“……前阵子恒亲王妃陪恒亲王踏青,被一只秃鹫给袭击了,抓花了脸,恒亲王下令抓秃鹫严惩,但是没抓到,听说她的脸深可见骨,有毁容的危险……”
明岚莺看完冬夏的信,满意的叠好烧了。临行前她安排了最好刺杀的凶禽,替她收拾明丽姝,要不了她的命,只是挠花她的脸而已,就能让她安分几个月。
打开第二封信,满满的六页纸,让明岚莺嫌弃的一皱眉,直觉没什么好事。
“岚莺妹妹见信如吾,今日可安好,几月不见分外想念,哥哥怀着沉重的思念写下写封信来问候你……”
整整六页,五页半的废话,不是在夸张的说他有多思念她,就是催她记得看账册,其中夹杂着几句重要的话混入其中,被明岚莺抄写下来。
明岚莺撑着下巴,拧着眉思索着,“小心明嘉珍?金雕谣言是幌子……明家与恒亲王早已勾结……”
记下了这三句话,和信件一块烧得一干二净。
冬夏提到:得金雕者得天下,有古怪。明浪涛说这谣言是个幌子。
明岚莺啧了一声,这大逆不道的话明显是乱臣贼子、有逆反之心的人传出来的,要的就是人尽皆知的效果。人都有些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谣言传着传着就会变成真的,他们利用金雕造势,然后等时机一成熟了,就打着“替天行道”“顺应天意”“为国为民”等旗号起兵造反。
而明浪涛现在才告诉她明家早已和恒亲王勾结,在明丽姝嫁给恒亲王之前就勾结上了,看来他也是才知道的。现在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明家和恒亲王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肯定没好事。
明岚莺头疼的捂着脑袋,她第一次宿醉起来都没这会儿脑壳疼。
什么阴谋诡计,我没那本事写的深层,咱们就简单点直白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