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为什么不能安生一点?”
方灵有些生气,倒不是生方云的气。
她只是觉得,这世道着实有些荒唐。
十几年的糟烂事情,居然还会影响到十几年后的人。
什么预言,祸乱,派系之争,原本都和小小的宣城方家没有关系的。
“我也想,但没办法,李大哥交待的事,我必须要做,他们的仇,我也必须要报。”
“你总不希望,我方云做个背信弃义之人吧?”
方灵幽幽一叹。
“我只希望你平安。”
两人相视无言,方云看了看屋外,轻声道: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早就说过,你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有些事情,我懂得不比你少,你安心去离京便是,我保证我会安然无事的来找你。”
“你这样说,我反倒不希望你来,离京比宣城,比云州更加复杂,你真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弄清楚三叔身死的真相,可你知道,你面对的人是谁吗?”
“恭王府,观星阁?或者是那条盘踞在大殿上的金龙?我不在乎……”
方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就是不让人省心!解决了云州的事,你去离京,恐怕又要惹出乱子。”
“放心,我不会连累方家的……”
方云认真的说道。
方灵抬起头,不知何时,眼中满是泪水。
“你说的什么混蛋话?你果然还是想跟方家割裂,我和爷爷,自始至终,都没把你当外人。”
“还有齐伯,对吗?这些年,家里少了好多乱嚼舌头根子的人,都是他老人家受累处理掉的。”
“爷爷对我很好,你们对我也很好,我不是想要与方家撇清干系,只是明面上,不想要方家难做。”
“毕竟有娘娘那层关系,那些人也不敢为难方家。”
“更何况,如果不割裂开来,将来我们怎么办?”
方云鼓起勇气,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方灵面色蓦地一红,用掌心擦了擦眼泪,故作镇定的问道:
“什么怎么办?你这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开始说胡话?”
方云哈哈一笑,拉着方灵起身,将她朝着门外推去。
“爷爷说你早有婚约,将来不是嫁给皇亲国戚,就是嫁给达官贵族,又或者是宗门教派的圣子。”
“但我方云。”
“不同意……”
说完这句话,方云已经关上了门,用背抵住了门缝。
只留下方灵痴痴呆呆的站在门外,整个人恍如失了魂儿一般。
她看着纸窗上的纤长背影,良久之后,方才喃喃道:
“我可没说过,我要嫁给那些家伙……”?
“但我们这样,也是不行的呢……”
翌日清晨,于秋日凉风中,方云几人送别了李寒烟一行。
同时告别的,还有柳一鸣,王志,以及李由等人。
“方云,我们将孩子们送到学宫,便要去城外一段时间,你在州府内,一切保重。”
柳一鸣拱了拱手,方云也点头道:
“柳兄,王兄,你们也珍重。”
“方云兄弟,我们也要回宗门了,此去一别,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不过我想以后的大夏,乃至整个八荒九州,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李由走上前来,朗声道。
“会有机会见面的,大家保重,将来有机会,咱们离京见,到时候一定不醉不归。”
“好……”
众人背着行囊,分头离开。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方云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钻进酒楼。
来到自己房间,他翻出一套麻布衣衫,对着铜镜仔细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一炷香后,方云推着一车泔水桶,来到了云州武卫司后门。
昨日的一番打探,除了方家之人行踪外,他还得到了另外一些消息。
是齐伯留下的线索。
李长根的妹妹,名叫李银荷,在云州一家糖水铺子做工,那铺子是方家的产业。
而赵家已经着手调查李长根的身份,正在做这件事的人,正是谢炎。
方云的行事逻辑也很简单。
既然谢炎如今正在调查李长根,也许会威胁到李银荷的安危。
那么相比自己去和李银荷接触,将她带离险境,还不如直接对谢炎出手,从麻烦的源头上解决问题。
而除了早前得到的信息之外,方云还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谢炎与赵晖,竟是远房表亲,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对自己出手的人,就是赵家。
赵家又和恭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只要顺藤摸瓜,或许会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当然,方云不是傻子。
武卫司中高手如云,去那里杀人,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并没有打算在今日动手。
乔装打扮成收泔水的人,也只是为了进入武卫司,打探一下情况罢了。
很快,后门便是打开,一名身穿黑色武卫司袍服的官兵捂着鼻子,挥手让方云进门。
他赶紧一路跑进去,按照之前收泔水那人的指点,顺利来到了武卫司后厨,提着两桶泔水便外走。
武卫司的泔水很多,每天都要清理。
方云一连跑了数日,时不时给武卫司的人带些新鲜玩意儿,终于是混了个脸熟。
第四天,他成功和一名叫做南同的武卫司武者搭上了话。
“南大哥,小弟有件事想跟您打听打听,不知道方不方便?”
南同嗅着手里的香木,神色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打听什么?武卫司规矩森严,不该说的,老子一个字都不会说。”
方云点了点头,哈哈一笑。
“怎么会?我只是有个老乡,也在武卫司里,他家里人生了病,托我给带句话,咱不是人微言轻,一直没找到人嘛!”
“谁啊?”
南同神色松懈下来,这等小事,倒也用不着紧张。
“是通渭人氏,叫谢炎,就在云州武卫司当差,听说他叔父,是宣城太守大人!”
南同神色一凛,冷笑道:
“你老乡原来是他?”
方云有些茫然的问道:
“是啊,怎么了,南大哥?”
“没什么,那小子的叔父的确是宣城太守,若非如此,他怎么能跑一趟连云山,回来之后直接升了统领?而且这人奸滑得很,你要是想攀上这条门路,老哥劝你死了这条心,那家伙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