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界藩城顺利无比,围困赫图阿拉却形势严峻。
红夷大炮、虎蹲炮、弗朗机、交替绽放,疯狂吐出硝烟及炮丸。
火铳、鸟铳、三眼铳不断交换射击,却始终无法在坚固的城墙上留下痕迹。
黑烟弥漫,橘红色的火焰将天地映成多种颜色,爆炸声震耳欲聋,数不清的弓箭来回飞动。
东路军总兵刘綎、南路军总兵李如柏并肩而立,面沉如水地望着,喊声四起的前方。
明军火铳样式极多,可威力跟准头却很差,火炮倒是能够射出很远,但一到前方,赫图阿拉城上就会出现同样火器,将装弹射击的明军尽数射杀。
这样消耗下去,不是办法。
刘綎端详一会儿,摩擦起双手准备下场。
他本人臂力惊人,喜好一柄重大百斤的镔铁大刀,斩敌无数,人送外号‘刘大刀’。
如果能以一己之力打破僵局,对于明军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刘綎还未动身,就被李如柏拦了下来。
“其他两路军都没过来,现在还不是真正交战的时候。”
眉目皆白的李如柏沉声说道,这个建议并不是无的放矢,集结所有兵力在做攻打肯定要好很多。
想要捞取功劳,也要看自身实力是否允许。
李家世代将星,自然不愁这些东西,只要打赢这场仗,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刘綎却持有不同意见:“杜疯子虽然前面在萨尔浒有所损失,但却死死咬住了后金所有兵力,否则我们能这么快抵达赫图阿拉?”
“此刻不建功立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如柏叹了口气:“哎,话不能这样说,只要这场仗打赢,你还怕没有军功吗?”
刘綎神色不定,忽又想起昨日加急传来的信件,忍不住大骂道:
“他奶奶的杜疯子,把我湖广的旗官给弄了过去,要不是这样,我定能取下赫图阿拉。”
李如柏自然知道刘綎所说的人是谁,对于这位扭转战局的路旗官,他本人也十分好奇。
只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李如柏看了一眼战局,沉吟一番,挥手让传令官挥舞将旗。
头戴网巾的明军士兵,立马从后方拿出形似乌鸦的火器,取出打火石将鸦身两侧的起火装置点燃,一道道神俊乌鸦顿时飞向高空。
神火飞鸦,飞行距离可达一百仗开外,落地后发生剧烈爆炸,是明军能够在空中打击敌人的火器装备。
无数飞鸦窜至高空,呈弧线状飞向赫图阿拉城墙,可还没到跟前,就被一头全身由黑雾组成的长蛇依次此吞进腹中,一个没留。
要是路南舟在这里,肯定会怀疑有旅客混在后金军中,否则怎么会有‘贪吃蛇’这种玩意出现。
可真实情况却是,做出这一切的人乃是爱新觉罗·代善。
老辣的李如柏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再度让传令官摇动军旗,一道急促金锣声传来,所有攻城明军尽数倒退,脱离战场。
“防下来了啊……”
代善靠在城墙上,从怀中掏出几条黑蛇,吭哧吭哧吞进肚中。
赤脚的皇太极望着宛若潮水般的明军,无奈叹了口气。
“阿玛此刻在哪里?”
代善恢复些许力气,站起身斜眼问道。
“城内又出现了很多那种鬼玩意,阿玛亲自去处理了。”
皇太极望着自己的哥哥,轻声道:“明日所有明军汇合之后,赫图阿拉定然守不住。”
“你我乃是后金之子,怎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代善的眸子宛若毒蛇般微微竖起,整个人散发出阴冷气势。
“事实而已。”
皇太极丢下一句话,不再理会代善,转身离开。
“啧,那也要杀个痛快再说。”
代善伸出舌头舔舐一圈嘴角,舌尖竟微微分叉。
……
“高功大人,这几天真的不会再下雪吗?”
一名兵卒护在张羽身旁,望着天边云彩,发出不解的疑惑。
那铅灰色的阴云,宛若石板压在人的头顶,寒风不断钻入甲胄当中,怎么看都不像是晴天。
“我说不会就不会啊,你怎么有那么多问题。”
张羽无奈的说道,翻身下马,走进明军军营。
由杜松、马林率领的军队,自傍晚时分抵达赫图阿拉城前,成功与刘綎、李如柏会师。
此刻,四名总兵正在营帐当中讨论,明日攻城事宜。
路南舟靠在木桩上,百无聊奈的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云层,顺手拔掉一棵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在他眼中,赫图阿拉城墙之上,随风挥舞的八色旗帜宛若一道彩练。
而其中的正黄旗,竟孕育着化不开的光泽。
路南舟顺势启动拨云见日。
正黄旗:蕴含阿修罗传承部件的旗帜,会不断鼓动持有者发动战争,并在一定程度上衍生出各种怪物。
“有点意思啊,难不成后金国土里面的灾荒,就是这个旗帜引起的?”
路南舟含糊不清的说道,转头就看见一个叼着烟的男人,出现在地平线上。
钱小豪依旧是那副打扮,短袖,牛仔裤,面容沧桑。
只不过,路南舟却通过驱鬼得来的敏锐直觉,看见对方身后聚集着数不清的鬼魂亡灵。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路南舟迎上去,将钱小豪拉到别处,避开明军的视线。
若是让其他人看见,穿着怪异的男人,指不定会引起什么误会。
“啊,没多少,除了赫图阿拉里面的后金部队,其余的全都杀了。”
钱小豪一屁股坐在地上,幽幽看着路南舟,半晌才说道:“我没骗你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任务内容?”
路南舟知道对方指的是阿修罗传承部件,但他现在更想知道,钱小豪究竟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个人真是那个郁郁不得志,从而上吊自杀的电影演员?
“从头开始说吧。”钱小豪没做隐瞒,继续道:
“以伱现在的实力,肯定也看出来了,这个世界不是你能进来的,可是你偏偏来了,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就是因为张天宇临死前的诅咒吗?”路南舟耸了耸肩膀,“难道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你跟我接触过啊。”
钱小豪笑了起来,表情无比灿烂:“列车虽然不会颁布必死的任务,但却会严令禁止旅客跟遗客接触。”
“张天宇的诅咒只是一个说辞,真正的原因是,你在登上列车之前,曾经跟我一起杀了一个旅客。”
路南舟的眉毛皱成‘川’字,疑惑道:“旅客跟遗客,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应该已经通过其他人,知道了旅客是什么,至于遗客嘛……”
钱小豪将烟头丢在地上,想了想,抓起一把土将其埋上,继续说:
“遗客是你们经历的世界当中,觉醒过记忆的剧情人物,应该是这个叫法吧。”
“不过也有一些,是自愿脱离列车的旅客,这些人加在一起组成了遗客群体。”
“我能知道你的任务内容,是因为有一个脱离列车的旅客,探查到了列车的运行逻辑,时不时就会从里面窃取到信息。”
“巧合的是,你这次的任务内容,正好在里面。”
路南舟想起了第一个世界遇见的年轻人,也就是李豪,他曾经说过,遗客都是一群可怕的存在。
钱小豪既然能成为遗客,自身实力可见一斑。
他一直跟自己接触,究竟抱有什么目的呢……
“接着说,你现在的实力水平,应该处于散客阶段,根本没那个能力抵达这个世界。”
钱小豪望着天边不断积聚的阴云,笑了一声:“可是你偏偏来了,这就是列车想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是说,列车不会颁布必死的任务吗?嘶,我明白了。”
路南舟才说完话,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
列车确实不会颁布必死的任务,但是为了处理危险人物,直接将其投入到必死的环境当中,不就可以了。
而这个危险人物,就是他自己。
“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倒是有一个办法……”
钱小豪轻声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南舟打断。
“我之前说过了,暂时还不想换阵营。”
路南舟重复起之前说过的话,没有任何余地。
他并不是想要忽略,列车针对自己的这个事实,而是遗客这个群体,比列车还要捉摸不透。
如果真进去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至于列车……
路南舟准备等这次世界过完,回去好好探寻一下之后再做打算。
这样做的原因是,钱小豪的话也不能全信。
“知道你的性格,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钱小豪对此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努力拿到站票吧,这样你才能在列车当中活下去。”
“站票?那是什么。”
路南舟眼神似剑。
“对于列车当中的旅客,相当于一个境界吧。”
钱小豪用手指在地上开始绘画,“等你的综合实力达到可以拿到站票的地步,列车会专门颁布相对应的任务。”
“大概……需要传承觉醒程度到达30%”
路南舟思索起来。
他的神荼传承目前觉醒度是15%,想要达到30%,只能依靠吞噬其他传承部件。
这件事急不来,但又事关生死。
这一瞬间,路南舟感觉脑壳有点疼,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会弄得这么复杂。
“别担心~忘记我给你留礼物了?”
钱小豪哈哈笑道,挥手将土地磨平,望向前方的城池,语气极其平淡:
“你帮我把赫图阿拉破掉,获得现在亟需的东西,而我拿走所有后金人的灵魂,如何?”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毕竟你始终是要进去的啊。”
路南舟转头望向钱小豪,好像第一次真正了解这个中年人。
“你现在给我的感觉,跟之前不太一样啊。”
“人嘛,总会变得,况且成为遗客,让我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冲击。”
“那我们还是朋友?”
“当然,一直都是。”
“行。”路南舟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想了想,把没说的话咽回肚子,转身走向军营。
阴云不断聚集,寒风嘶吼大地。
明日,便是破城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