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如今的领侍卫内大臣,实打实的正一品官,朝廷人称索中堂。
他天然就是铁杆的太子一党,因为太子的生母赫舍里皇后就是索额图的亲侄女儿,真要论起来,索额图也算太子胤礽的叔外祖父了。
明珠跟索额图针锋相对已经很多年,但自从康熙二十七年被御史郭琇弹劾失势之后,明珠再没能在明面上被重用过。
这不代表他们纳兰家就落魄了,毕竟索额图势大,康熙为了防止他跟太子作妖,暗地里也给了明珠好处,例如当年将只有十一岁的揆叙任命为佐领,又例如去年提拔揆叙为二等侍卫。
皇帝跟前的侍卫,那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所以,如果硬要比较,只能说索额图的官大在明处,而明珠家的势力埋在暗线。
“索大人当然不急,太子这次不随行南下,大概要留京监国,而对他来说,江南那些势力并不那么重要,因为迟早都是太子的,他急什么呢?”
胤禩将茶盏搁在案上,用帕子擦了擦手,捻了块茶点慢慢吃着:
“你阿玛急倒是理所应当,只是我不明白,他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选择我大哥。”
倒不是说皇长子胤禔不好……
若正儿八经要推举一个除太子以外的皇子上位,身为长子的胤禔必然是最优选择。
但问题在于,如今胤禔已经二十六岁,该打的仗打过,该办的差事也没少办,可任凭谁来看,都不会觉得这位皇长子是位可造之材。
在揆叙眼里,那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愣货,心眼子有几个,剩下的全是实心。
扶不上墙的阿斗!
揆叙脸色愈发愁苦:
“对啊,他要找人跟索额图打擂台,干嘛选你大哥呢?”
“照我说,皇上对太子的看重有目共睹,不出意外的话他地位稳固得很,更何况如今皇上春秋鼎盛,龙体康健,我实在不知道阿玛他为什么非要掺合进皇室的事里去!”
胤禩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接话。
要是他没有遇见郭若淳,恐怕也会跟揆叙的想法一样,但如今不会了。
明珠能跟索额图斗那么多年,不可能是个傻子,其实他支持谁都无所谓,就是不能让索额图一家独大,而选择胤禔的原因,只是觉得他这种人好操控罢了。
再往深了一点想……
索额图如此肆无忌惮嚣张跋扈,太子跟这样一位外叔祖父交往过深,现在没问题,以后果真就不会有问题吗?
“……八爷?胤禩?你想什么呢?”
揆叙拍了拍他手臂,见没反应又推了推,胤禩被推了半天才回过神。
他冲揆叙笑笑:
“没想什么,昨儿晚上没睡好,总容易犯困。”
“对了,你在会客厅那边等我的时候,我正接待梁公公呢,他来问我家福晋要不要跟着一起南巡,说是汗阿玛吩咐的。”
“她有些意动,就随她了。”
“你是二等侍卫,到时候估计也会护驾随行吧?否则你阿玛也不会让伱去见那些人。”
揆叙咋舌。
好家伙,胤禩原先在宫里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跟他那些个外家显赫的兄弟比起来,生母为汉人的胤禩总是被压了一头。没想到这刚成婚第二日,就有了如此殊荣,厉害啊!
“你这福晋算是娶对了,是个有福气的!”
揆叙冲他挑起大拇哥:
“我肯定是要去的,等到了江南,咱们抽个空偷摸溜出去,带你福晋一起去逛逛?有我在,保准不会有事!”
…………
牢骚发完了,揆叙又拉着胤禩喝了两杯小酒。跟自己聊得来的人喝酒,总算是解了些烦闷。
等他离开,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胤禩坐在终于空下来的书房里头,望着外面的天色出神。
自昨夜成婚到现在,已经快整整一天一夜了。期间,但凡郭若淳在,他耳边的碎嘴子唠叨声就没有断过。
可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那些“心声”。
再是见多识广,他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信了如此诡异之事,而胤禩之所以没有拆穿或问起,也是想找机会多听听,或许有法子可以印证郭若淳的那些话。
要怎么印证呢……
“咚咚咚!”
叩门声响起。
胤禩蹙眉,高声道:
“不是说了爷要静静吗,做什么!”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哦哦哦,打扰了,那我走。”
【静静,静静是谁?难道昨天才结婚,今天他就背着我在外面有狗了?】
胤禩:……
又是那个糟心玩意儿!
他没办法,站起身走过去,刚拉开门就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背影。
毫无大家小姐风范的那种。
胤禩叹息一声:
“你往后要找我,直接喊一声就成,敲门……我还以为是那群狗奴才呢。”
“又是什么事?”
郭若淳背影僵住,慢慢转身,脸上带着不好意思。
“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吃饭……”
眼见胤禩嘴角开始抽搐,她赶忙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还有我听说你准备让府里去牙行买些丫鬟和杂役回府?”
“既然都是要买下人,要不咱们就买些乞丐回来行不行,现在这雪太大了,我问过,他们说要不是因为连饭都讨不到,乞儿们不敢跑到广聚轩去挨打的。”
“这刚成婚,咱们贝勒府多做点好事,也就当积德了,是不是?”
郭若淳小心翼翼地找了许多借口,但胤禩很清楚,她心里就是看不惯这些事。
他沉吟片刻,问:
“京城里那么多叫花子,小乞儿数不胜数,你救得过来吗?”
若淳满不在乎道:
“救一个算一个,你可是堂堂贝勒爷,咱们开了这个头,日后总有那些想讨好你的人,他们会跟风的。聚沙成塔,力量不就大了?”
【说不定福利院孤儿院这些机构也能逐步成型,今天看那些乞儿好多都有手有脚,只是年纪小一点,生产力又不缺。】
【胤禩觉得我圣母也好,烂好人也行,反正这世道都这么恶心了,我有力气出一把还不行啊?】
半晌。
直到天色昏暗,府中亮灯,若淳已经冻得开始搓手时,胤禩才终于点了点头。
“好,你是府中主母,就照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