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关被破,也先挟持太上皇朱祁镇,往易州而来,预计将于十月十一日进抵北京城郊。
这就是战报的全部内容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群臣先是一怔,然后愣在了原地。
他们心中虽有准备,但这一时刻真的来临时,又有几个不慌张的。
宋朝汴梁被攻破后的惨烈景象,仿佛穿越了两百多年的时光,变成了现实,火光在他们眼中燃烧。
“紫荆关被破,京师危如累卵,陛下,臣请依先前之言,将京师军士,尽迁城外,各部出城各守九门。”到了这个时候,于谦反而镇定了下来。
“如......如卿所言。”朱祁钰尽力稳住心神,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
“臣请令锦衣卫巡查城内,凡有军士不出城作战者,立地格杀!”于谦的声音高昂起来:“也先兵至城下之日,即刻关闭九门,城外有擅自入城者斩,城内有鼓噪者斩,有扰乱人心者斩!”
“准。”他那冷静果断的情绪也感染到了朱祁钰。
“事已至此,臣再无所言,若是城破,唯有一死以报陛下。”这个时候,豪言壮语再无意义,于谦退回到了群臣中。
因为之前已经确定守城不南迁,所有人都知道,城若破,固然以后能再攻回,但也会损失惨重,这对大明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奉天殿上的群臣再次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被一个声音打破:“启禀陛下,登州都指挥使朱泰野所领之兵,已于午时列阵东直门外,上书请战。”
......
东直门外,百姓早已经被全部被迁入城里,他们所住的房屋、楼宇也被焚烧一空,绝不给也先留下任何补给。
此刻城外大开,源源不断的守城军士走出来,在城门外面列队站好,等待着也先大军。
而在离他们十里外的树林里,朱泰野的几万大军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已经肃整以待了。
“这个地方就是后世的朝阳公园。”朱泰野背负双手看着那边的一群士兵朝这边走来,对着旁边的朱阳锦道:“旁边那个湖就是莲花湖了。”
“我以前都没有去过北京,不过想也能想到,这个地方以后的房价肯定很贵。”朱阳锦摸了摸鼻子,看着那远处那雄伟的城门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也先吗?”
“这里等不到,也先从西边紫荆关过来,要攻也是从西直门攻。”
“那我们等在这干嘛。”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要是你不想跪的话,先躲在后面去吧。”朱泰野回过头去,看向身后提刀的两人,微微点头。
一旁的千户戴根和周岩会意,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从东直门来的人越来越近,一行约有二十人,五人骑马,其他人都是走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军营外面。
“来者通名!”戴根往前一步,他身后守营的士兵拿起了火铳对着来人。
“大胆!”步行的人里面,一个太监大喝一声:“我等是来宣读陛下诏书的,尔等欲要阻拦,莫非是要造反吗?”
戴根和周岩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面色立刻大变,跪下抱拳道:“属下不敢,只是军规所制,不得不有此一问。”
“罢了罢了。”一声尖利的太监声音响起:“殿下在哪?带咱家去见他吧。”
“指挥使正在检校兵马,以待鞑贼,属下已经吩咐人去叫了......”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群身着甲胄的军官走了过来,到了面前还有十步远,最前面那人豪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舒良公公,京师一别,已是四年,实在是想煞本王了。”
舒良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但随即脸色一凝,骑在马上道:“蓬莱郡王朱泰野听令!”
朱泰野立刻跪在了地上,连同他周围的士兵、将领都齐齐跪倒。
马上的其他四人也都赶紧在下马跪在地上,整个军营前面,只有舒良一人还骑在马上。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鲁王七子朱泰野,统领重兵,战败辽东脱脱不花千里勤王而来,其心可鉴,乃令于安定门外,夹击迎敌,非胜不可入城,钦此!”
朱泰野低着头伸出手,手心往上大声道:“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良见他毕恭毕敬,心中越发放心,被人扶着下马,走到朱泰野面前,将圣旨放在了他的手上道。
朱泰野这才抬起头,拿着圣旨大声复述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后,对着京师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他的礼仪符合规范,无从指责。
宣旨而来的众官员看的清清楚楚,心中稍定。舒良也轻轻点头,扶起了朱泰野道:“殿下请起。”
朱泰野小心翼翼地收起圣旨,捧在手上,慢慢站了起来。
“殿下从登州远道勤王而来,胆智超人,陛下也是知道的。”舒良换上一副笑脸道:“之前瓦剌军情紧急,衍圣公和孙知府所上奏折,陛下一直还没有查看。直到昨日,衍圣公又上了一封奏折,乃是用血书而写,言中恳切之至,只言殿下赤胆忠心只为国,绝无二心,陛下看了之后,深感于殿下之德,便让奴婢来宣旨,以慰众壮士之心。”
朱泰野朝京师方向拱拱手后,才肃颜道:“陛下登基一月,勤政奉公,乃是大明之幸。我亦是听闻鞑贼凶猛,退脱脱不花后,退回登州,接到父王命我勤王之命,回府复命后千里驰往,只愿击退鞑贼,护卫吾皇。”
舒良听到他改变了称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听到他说是奉鲁王之命让他来勤王,微微一笑道:“殿下所言极是。吾皇登基大统,以正人心,命于谦、石亨等人出城迎战,御敌于外,实是为了京师百姓着想。”
“陛下仁心仁德,臣拜服!”朱泰野又朝京师拱手,看的在士兵中做小兵打扮的朱阳锦嘴角一抽。
“之前勤王的兵马比殿下先到,入城的早,殿下毕竟刚到,此番再入城的话,怕是会使得百姓惊慌。不过不管早晚,都是在城外迎敌,绝无内外之分。”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
朱泰野立刻道:“陛下用兵如神,我叹服不已。然而......”他装作为难的样子:“我这一路而来,所行颇急,粮草便有些不足,因此前几日经过通州时,拿了许多粮草......”
舒良笑得越发开心了:“为防瓦剌践踏,于尚书本就让勤王军自去通州领粮后入城,此举无妨。只是奴婢听说,殿下曾发兵到过衍圣府,不知是去作何?”
当时鲁王事发之后,兖州府的官员们立刻写成奏折汇报上去,因此朱祁钰肯定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现在还让舒良来问,无非就是服从性试探。
朱泰野凝神道:“臣奉太上皇之令,护卫沿海以防倭寇,却被世子朱泰堪所忌,无故为怨,我只得耐之忍之。却不想泰堪闻土木之变,又听也先欲南下去京,心起不臣之心,弑父欲登大位。当时我正战罢脱脱不花,回府复命,立平此乱。因为五个兄长都于外地就藩,只得暂领鲁王之位,却心知难以服众,便想去衍圣府拜祭一番。”
朱泰野敏锐的注意到舒良的身体放松了些,继续道:“当时衍圣公和孙知府并兖州官员俱在,听闻我打赢了辽东之战后,力劝我入京勤王。但朝廷有祖制在,我犹豫不决,又听到父王薨前,曾发一令,让我携军入京,拱卫王师后,这才下定决心。但不管怎样,此事未先报朝廷,乃是失职,我亦不是贪图鲁王之位,只是......”
舒良打断了他的话:“殿下忠心耿耿,勿复多言。陛下曾有口谕,若是此战能胜,便正式册封殿下为鲁王。”
朱泰野大喜,立刻朝西边跪到:“臣跪谢天恩!”
笑眯眯的看着他再次起身后,舒良道:“奴婢此来,还有一事。听闻陛下俘获了瓦剌大汗脱脱不花,不知能否让奴婢见一面,也好带回京师,严加看管。”
......
乾清宫是皇帝的卧室,也是平时处理日常政务之所。
从外面看去,头披黄色琉璃瓦,座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高六丈六尺,檐角置脊兽九个,上有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有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门窗为三交六椀菱花形状,极为华丽。
朱祁钰坐在书桌前,把玩着手中的白玉:“他没让你看脱脱不花吗?”
“他言说脱脱不花本性无礼,又得了大病,怕惊扰了陛下。”舒良将腰弯的很低。
“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吗?”
“奴婢......”舒良袖子里的手捏着朱泰野送他的金佛,顿了顿道:“奴婢觉得,朱泰野所言乃是假话。”
“哦?”朱祁钰抬起了眼睛。
舒良跪在了地上:“朱泰野手握重兵,又与王振、太上皇交好,此番虽是奉诏入京,但毕竟在鲁王府之事,不符礼法。他曾向奴婢暗示,是担心击退也先之后,陛下过......”
“怕朕秋后算账是吗?”朱祁钰笑了出来。
“是。因此奴婢以为,他是想等陛下在天下人面前赦免他的罪过后,才将脱脱不花交还上来。”
朱祁钰凝视着舒良,突然厉声道:“你怎知道他不是想要用脱脱不花来换朱祁镇,迎接他回京?”
..............................................................
昨晚上淋了雨有些感冒,头晕眼花,半天才憋出这么一章。写完之后先睡一觉,醒来再码字,把另一章给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