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城外二十里,梅花峡。
月色朗朗,银辉将天边蔓生滋长的云翳勾勒出一环毛躁躁的淡色光晕。
巨大的一线天内,澄净的月辉如银河自天穹坠落,顺着阴冷陡峭的石壁流下,映得整座峡谷半明半暗。
石壁下方,一条丝带般清澈河流,宽阔平静的穿过峡谷。
璀璨的月辉与晦暗的河流调作一色,愈发显得河面微波不兴,平淡如悬镜。弯曲绵延流向不知名的平原。
河上缓缓飘来一艘乌黑蓬船,船上两人一站一坐,一老一少。
老人头戴宽大的斗笠,整张脸藏在阴影下,身形佝偻得像被打断了脊梁,白发悉数而杂乱,皮肤松弛而消瘦,像是把斑驳老皮挂在一颗骷髅上。
“妮子,坐好了”
像是残破风箱卖力拉扯,老人嗓音极为嘶哑,两只手握着长杆,颤巍巍的探入水中,再奋力一支,乌篷船便顺着水波西去。
“知道了,爷爷”
坐着的少女灵动娇俏,像是一株初开的绣球花,手中举着一把朱红纸伞,轻轻转动着。一双赤足荡在河水中,一摇一晃激起白色水花。
有时水花溅到身上,少女便会缩紧身子,发出一阵如风铃般清脆的笑声。
没来由的,河面上卷起一阵狂风,淅淅沥沥的水珠将船边涤足的少女浇透,单薄的衣衫顿时紧贴在皮肤上,显露出稚嫩姣好的曲线。
“嘻嘻嘻嘻”
少女不惊反笑,只是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块笑出来,听得旁人心生惊悚。
刺啦!
布帛轻纱应声撕裂,少女的身子好像充气一般不断膨胀,嫩白的肌肤瞬间变成青灰色的角质,四肢柳树抽条似的凭空拉长一截。
不过眨眼的功夫,可怜机灵的少女就变成两米高的怪物。
“妮子,招呼一下客人”
老人还是那副样子,斗笠遮着面容,身形越发佝偻,只不过撑船的木杆换成一条粗壮的腿骨。
“好的,爷爷”
砰的一声!
青黑怪物用力一踏,从船尾高高跃起,庞大的爆发力使然,河面顷刻炸起一道水柱。
不知何时,乌篷船前两丈的水面上站着一位抱刀的男人,男人一身灰白长衫,面容阴翳、身形宛如枯死的柳树一样瘦削,但他立在水面上,周身气机凛冽,如同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
青黑怪物抬起粗壮的手爪,借着从上而下的惯性抓向男人的脑袋。
嗤!
一道如闪电般迅疾的银线横斩,青黑怪物的双爪瞬间断裂,身体好似拦腰截断,狠狠砸落在河里。
“妖刀李治,名不虚传”
撑船的老者猛地抬头,皎洁月光映照下,不见面皮只见一具白骨骷髅头。老者嘿嘿怪笑两声,从怀中取出一张面皮囫囵贴上,随意捏了捏五官,嘿嘿笑道:
“带着脸皮太闷了,见谅啊哈哈”
妖刀李治,立于河面的男人阴恻恻笑道:“白骨道人,你的尸魄练得不怎么样啊。灵智低下,实力低微。你就想凭借一尊垃圾尸魄来争抢古圣兵?”
白骨道人但笑不语,
李治目空一切,神情傲慢,不屑道:“哭娘子呢,古圣兵出世前,我先把你俩宰了,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噗!
乌篷船侧方忽的炸起一道水柱,两道身影稳稳落到乌篷船上。一者是恢复少女模样的尸魄,另一位是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
画黛眉,
敷白雪,
点绛唇。
高拢云鬓,斜插步摇。一身紫色开叉旗袍更添韵味,只是鼻子两侧的哭痕白白折掉数分柔媚。
哭娘子、白骨道人、妖刀李治,古圣兵最大的竞争三巨头于此会面。。
铿!
长刀出鞘,寒刃直指白骨道人和哭娘子,李治狂傲笑道:“以免别人说我恃强凌弱,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轰!
无形气浪自男人脚底向四周荡开,凛冽的刀锋形成一片无形的场域,将方圆半里囚禁于内。
哭娘子见此瞳孔紧缩,近乎失声自语,“这是场域,你居然突破了?”
白骨道人依旧不慌,“即便你能胜过我们,却未见能杀得了我们,而且各方势力云集,伱如果受了伤,未必不会阴沟里翻船。
眼下万全之策,便是你我三人合力,在剩余的几天内,将其他势力都彻底肃清。圣兵花落谁家,就各看本事了”
哭娘子也反应过来,给李治抛个媚眼,伸手拉起旗袍的下摆,轻轻扭动腰身,柔声道:“若是结盟,奴家定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李治眼中闪过心动,“连山城是温家的地盘,如果咱们动静太大,会不会....”
白骨道人一声嗤笑,“温家的老怪身受重伤,整个温家都摇摇欲坠,哪里有功夫管咱们。就连圣兵出世,温家只派了两个女娃娃送死”
思量片刻,李治收回长刀,跃到乌篷船上,一把揽过哭娘子纤细腰肢,傲然道:“既已结盟,我暂当盟主,所有行动听我指挥”
白骨道人敛下眼帘,但笑不语。哭娘子依偎在李治怀中,纤纤玉指划过男人胸膛,一幅低眉顺眼的模样。
可两人眼底闪过的阴冷,代表他们可不是软柿子,而是知进退的老阴哔。
……
梅花峡的崖顶,两道纤细柔弱的身影临崖而立,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乌篷船上的动静。
“好可惜哦,居然没动手”
温如霜拍了拍胸膛,小脸上满是失望。
“白骨老道和哭娘子都是聪明人,不可能现在就和李治对上”
温如意美眸划过冷光,洁白贝齿紧咬,强忍心头恨意。
连山城本是温家管辖,古圣兵最应该是她们家的,可老祖重伤,才让三只老鼠钻了进来。
“哭娘子真贱,居然主动倒贴。真不知道李治怎么想的,她还没我大,这样的货色也下得去口”
温如霜脑回路瞬间清奇起来,挺着胸膛小声嘟囔。
温如意充耳不闻,抿起红唇,语气淡淡。
“霜儿,魔胎宿主现在如何?”
“额,最近有点不安分。先是大闹喜宴杀了主家,又上门踢馆”
这样的动作,饶是温如霜冷静的性子都有些诧异愕然,但在这关头,也不好出面插手。
“继续盯着他,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说完,温如霜抬头看向坠满繁星的夜幕,温婉的美眸中闪过狂热,攥紧粉拳,
“还有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