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红楼华彩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宝钗落难、宝琴入京

《红楼华彩》第二百六十六章 宝钗落难、宝琴入京

作者:肥锅锅 字数:6829 书籍:红楼华彩

  “李伯爷!我有一宝要献给伯爷啊!”

  “嗯?”

  李惟俭驻足回首观量,许是饮了酒之故,眼前薛蟠恍惚就成了女儿国国主,追着自己个儿喊‘御弟哥哥’。

  回过神来,李惟俭玩味扫量一眼,抬眼便看向一旁的冯紫英与卫若兰。那卫若兰面色如常,冯紫英却陡然变色,上前朝着李惟俭歉然一礼:“李伯爷莫怪,薛兄弟有些喝多了。”

  那薛蟠道:“我没喝多!冯大哥,那珊瑚屏风我明儿就给你送去,只求你莫管。”又看向李惟俭,躬身道:“俭……李伯爷,在下的确有一天下至宝要请伯爷上眼。”

  李惟俭乐了,他随行十余北山护卫,又有吴钟这等高手,怀中更是揣了利器,自是不怕遭人算计。再者,就薛蟠这等货色,又能寻到什么强人?

  至于那至宝,李惟俭心下隐隐有所猜想,因是朝着冯紫英笑道:“本官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至宝,冯世兄不如一道儿去瞧瞧?”

  “这——”

  冯紫英正沉吟着,薛蟠却急了,忙道:“不可,那宝物只能一个人瞧!”

  此言一出,便是傻子也知那‘宝物’是什么名堂了,冯紫英与卫若兰相继蹙眉看向薛蟠。那薛蟠却腆着脸笑着,看向李惟俭满眼希冀。

  李惟俭方才瞧着那张脸,方才升起的戏谑之意顿时熄了,只觉索然无味。如今林妹妹已与他定情,再不需宝姐姐绊住宝玉,且薛家大房三人中两人是坑货,与之扯上干系实在不值当。

  因是李惟俭便怅然笑道:“本官如今酒醉,怕是至宝在眼前也瞧不分明,不如改日吧?哈哈,文龙若是有心,来日送我府中就是了。”说话间瞥了冯紫英一眼,随即转身便上了马车。

  薛蟠顿时急了:“不是,李伯爷——”

  这厮又要追上前,却先被吴钟拦在身前,又被冯紫英扯住身形,那冯紫英恼了,道:“薛文龙,你敢欺我不成?”

  “不是,诶呀,咱们之事过后再说——”薛蟠甩掉冯紫英之手,扭头就见李惟俭的马车已然辚辚行去。

  迈步要追,结果又被冯紫英扯住。

  “冯大哥——”

  那冯紫英阴沉着脸厉声道:“好好好,是我小看了文龙。本道不过是做个东道,为你与李伯爷转圜一番,不想你却存了旁的心思。薛文龙,你我今日割袍断义!”

  薛蟠又要辩解,冯紫英却哪里肯听?只与卫若兰扬长而去。薛蟠扭头再看,却哪里还有李惟俭车架的踪迹?

  薛蟠停在春华楼门前懵然不知所措。有小厮好半晌才敢凑上前问道:“大爷,如今怎么办?”

  薛蟠咬咬牙,甩手道:“走!”

  当下取了马匹,薛蟠领着几个小厮打马而行,不片刻便到得安成胡同。此地距离那万宁寺极近,薛家在此有房产一处。

  那二进宅院素日里不过留了两个老家人打理,如今却多了几个小厮守着门户。眼见薛蟠到来,小厮赶忙上前见礼。

  薛蟠翻身下马,低声问道:“人怎么样了?”

  那小厮低声道:“大爷,姑娘方才醒了一回,小的怕姑娘吵闹起来,不得已,又让婆子灌了回药。”

  小厮本道要挨骂,不料却听薛蟠沉吟着颔首道:“灌的好。”

  丢下一嘴,薛蟠昂首阔步往里就走。须臾进得正房里,借着烛光便见宝钗五花大绑、口中塞了麻团,这会子正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

  薛蟠踱步床前,先是眉头紧锁,继而又舒展开来,低声道:“妹妹莫要怪我,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薛蟠终日在外厮混,虽不长进,也也知谁人厉害,谁人又是窝囊废。那宝玉终日混迹脂粉丛中,连身边丫鬟都护不住,真真儿是半点担当也无,薛蟠原本心下就瞧不上。

  又因上回被‘冤枉’,心下愈发厌嫌,只觉宝钗若果然跟宝玉,来日定没个下场。与其如此,莫不如行险一搏。

  薛蟠又偶然探听得,李家原本在京师有两房,如今就只剩下李惟俭一根独苗。这厮顿时就起了心思,虽说人家早已与史湘云下了小聘,可正室不指望,兼祧总能指望上吧?

  想那李惟俭少年得志,一路顺风顺水,如今位高权重,不缺钱财,独喜好俏丽女子。那傅秋芳不知如何,薛蟠没见过,可香菱、晴雯等丫鬟他见过啊,便是最不起眼的琇莹,单拿出来也当得小家碧玉。

  薛蟠暗忖,以妹妹宝钗颜色,送到李惟俭跟前,又岂会不动心?因是谋算一番,假托亡父托梦之说,今日哄得薛姨妈与宝钗到得万宁寺上香,为亡父做法事。

  薛蟠早早收买了住持,那住持便与薛姨妈说须得其留住寺中为亡夫祈福,薛姨妈深信不疑,就此住下。

  下晌时薛蟠与宝钗回返图中,送了一盏下了药的茶水,宝钗饮过顿时人事不知,随即便挪到此处房中。

  原本薛蟠打算的不错,想着引李惟俭来此,到时候关门闭户,不拘二人有无逾礼,这事儿转天不就成了吗?

  奈何那姓李的奸诈,全然不接招,又有那冯紫英阻拦,转头人家就走了。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薛蟠略略思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那李惟俭不是说来日送到府上吗?何必来日,连夜送去就是了!

  想明此节,薛蟠招手,待小厮过来便吩咐道:“去寻一口箱子来,准备车架。”

  小厮应下,半晌腾空了一口箱子。薛蟠打发婆子将宝钗装进箱子里,又命人抬上车架,随即催着车夫往竟陵伯府而去。

  却说另一边,李惟俭已然回返家中。

  此时晴雯、香菱、红玉、琇莹等已然尽数回返,这会子正寻傅秋芳说着话儿。

  眼见李惟俭回返,众姬妾赶忙迎上来,傅秋芳又嗔怪:“老爷回来怎么也不让人知会一声儿?”

  李惟俭接过帕子擦手,笑道:“不过小酌几杯,又不曾醉了,又何必劳动你们?”

  傅秋芳蹙眉道:“妾身知老爷怜惜我们姐妹,可规矩就是规矩,不好不守。”

  “也不差一回两回的。”

  随口言语几句,李惟俭落座,香菱紧忙奉来香茗。

  李惟俭喝着茶,正与众姬妾顽笑,忽而便见茜雪快步行来,屈身一福道:“老爷,外头薛大爷送来一口箱子,说是老爷要的至宝。”

  “哈?”

  李惟俭顿时瞠目结舌!细细思忖,此事好似还真就是薛大傻子能干得出来的。

  不问自知,那箱子里一准儿是宝钗。刻下业已入夜,将个未出阁的姑娘送到府中,传扬出去宝姐姐名声是别想要了。至于李惟俭自己,呵,他堂堂二等伯,又哪里在意这等风流韵事?

  只是李惟俭想的分明,有薛姨妈、薛蟠二人在,宝姐姐好比烫手的山芋,谁沾染了谁倒霉。他又从没想过非宝钗不娶,又何必给自己招惹麻烦?

  因是略略思忖,便冲着茜雪问道:“薛蟠人呢?”

  “回老爷,送了箱子人就走了。”

  “啧!”

  傅秋芳眼见李惟俭脸上玩味,凑过来低声道:“老爷,可是不妥?”

  李惟俭观量傅秋芳两眼,招招手,随即附耳交代了几句。傅秋芳听罢,顿时杏眼圆睁,愕然看向李惟俭。

  李惟俭又点了点头,傅秋芳蹙眉思忖须臾,说道:“此事老爷不好沾染。”

  李惟俭又悄然点拨两句,见其颔首,这才满意笑道:“正是,今儿我醉了。”说话间起身,一手一个揽过晴雯与香菱,说道:“新砌的池子可试过了?走走走,且与老爷我一道儿试试去。”

  香菱情知李惟俭是在顽笑,只咯咯笑了,扶着李惟俭而行。晴雯却是个面皮薄的,很是嗔怪了几句,却也一直随在李惟俭身边。

  待李惟俭走了,傅秋芳叹了口气,与茜雪道:“叫婆子将箱子抬到厢房,伱亲自走一趟荣国府,快去请了二奶奶来。”

  傅秋芳想的分明,大姐姐李纨行事畏首畏尾,也没个主意,只怕叫了也是白叫。倒是二嫂子王熙凤泼辣爽利,处置此事最为妥帖。

  茜雪应下,打发丫鬟去前头吩咐,自己则赶忙自会芳园往大观园而去。

  闲言不表,却说片刻后便有四个婆子抬了一口箱子来。安置在一进院的厢房里,傅秋芳打发婆子下去,只叫了贴身丫鬟碧桐打开箱子,果然便露出蜷缩其中的宝钗来。

  傅秋芳蹙着眉头没言语,心下暗忖,若兄长傅试还在,为了巴结权贵会不会也将自己当做物件儿一般送到旁人身前?

  还好自己个儿机缘巧合撞见了老爷……

  许是感同身受,傅秋芳便不禁叹息了一声。

  也是这一声叹息,傅秋芳便见一滴泪珠自宝钗紧闭的眼帘滚落。

  傅秋芳顿时恍然,原来宝钗一早儿就醒了。她心下暗忖,倘若换做自己,被亲兄长当做财货一般送到别人府上,只怕宁愿即刻便死了吧?

  傅秋芳上前轻轻将箱子合拢,吩咐碧桐道:“你留在此处看顾好了。”

  碧桐躬身应下,傅秋芳旋即往会芳园去迎王熙凤。

  四周重新暗将下来,宝钗睁开眼来,禁不住流泪不止。她舍弃情思,每日端庄娴静,明明瞧不上宝玉还要与其虚与委蛇,贾母两次暗讽撵人,她心知肚明,偏又要留在贾家在王夫人面前扮贤惠,为的是什么?

  结果又换了什么来?亲哥哥竟将自己当做财货一般送来了竟陵伯府!

  若打开箱子的果然是李惟俭,只怕宝钗真真儿就不想活了!

  好在打开箱子的是傅秋芳,料想俭四哥必是猜中了哥哥所为为何,这才避之不及……念及此处,宝钗又心中刺痛。曾几何时俭四哥看向她满目都是赞赏,如今却避之如蛇蝎!

  任她素日里再如何无情动人,这会子也心房失守,只觉万念俱空,只想着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好半晌,外间脚步声渐近,宝钗紧忙止住眼泪,好歹给自己留了些许体面。而后眼前一亮,传来一声惊呼,就听凤姐道:“这……这这——”

  王熙凤劳累一天,原本已然洗漱过就寝了,却被茜雪叫了来。起初茜雪只说傅秋芳有急事相请,王熙凤还道是俭兄弟出了差池,因是紧忙穿戴齐整急急忙忙往竟陵伯府而来。

  出得大观园,入了会芳园,茜雪这才压低声音说了原委。王熙凤顿时惊得不知如何言说,那会子心下还有些指望,只道那薛蟠再如何荒唐,也不会做下这等蠢事吧?

  而今眼见箱子里蜷缩的果然是宝钗,王熙凤顿时不知如何言说。

  傅秋芳叹息一声,道:“老爷醉酒,这会子早已安歇了。妾身实在不知如何处置,若留在家中,生怕来日再有闲话传出。不得已,这才请了二嫂子来处置。”

  王熙凤眉头紧蹙,好半晌才道了句‘荒谬’,继而舒缓道:“妹妹这事处置的对,交与我就是了。”

  王熙凤转念思忖良多,点过平儿吩咐道:“叫两个婆子来抬回家去。”

  凤姐与宝钗不过是维系亲戚间的面子情,比起心口不一、算计不已的宝钗,凤姐更喜与真心实意的黛玉往来。

  又因刻下凤姐与王夫人早已生分,偏薛家母女整日围着王夫人转。前回宝钗更是在老太太跟前说‘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他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

  此言本为讨好老太太,不料老太太不领情,还反过来挖苦王夫人好似‘木头人’一般。那会子王熙凤什么话都没说,心下对这表妹愈发厌嫌。

  如今正应了那句话:六月债,还得快!只消将箱子抬到老太太跟前儿,到时候莫说是薛家,便是王夫人也没了脸子!

  凤姐拿定心思,又与傅秋芳略略说过几句话,待平儿叫来婆子,寻了扁担抬起箱笼便走。

  箱笼颤颤巍巍、上下起伏,宝钗心下分明,她本就与凤姐不对付,如今落在其手中,又哪里会得了好儿?

  因是宝钗不住的扭动身形,以舌头顶那麻团。好半晌顶开麻团,宝钗略略喘息两下,随即叫道:“谁?救命!救命啊——”

  抬着箱笼的两个婆子听得动静,却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这二人都是王熙凤的陪房,只听王熙凤吩咐。

  平儿听得响动,心下不忍,急行两步与王熙凤道:“奶奶,宝姑娘似乎醒了。”

  王熙凤狠狠瞪了平儿一眼,顿时骇得她倒退了一步。王熙凤深吸一口气,忽而笑道:“宝丫头醒了?”王熙凤盯着一婆子道:“你们还不快把宝姑娘放下?”

  那婆子福至心灵,叫道:“二奶奶,方才不小心将箱笼锁上了,这……急切间钥匙也不曾拿,只怕须得撬开了。”

  箱笼里的宝钗心下一凉,暗自思忖,只怕凤姐要将其送去老太太房里。若果然如此,她哪里还有脸面继续留在荣国府?非但是她,怕是薛蟠与薛姨妈也留不得了。

  若如此,还不如方才打开箱笼的是俭四哥呢!

  她心下急切,心思电转,哀求道:“可是凤姐姐?还请凤姐姐救我一救,来日做妹妹的为奴为婢,也要报还今日恩情。”

  凤姐闻言笑道:“什么救不救的,宝妹妹这话过了。”

  但听得箱笼里宝钗言辞恳切道:“小妹愿在此立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此际实学新起,神鬼之说多得世人笃信,王熙凤虽不信佛道报应之说,却也知宝钗此时果然急了。

  她心下暗忖,若得了宝钗做内应,来日与王夫人斗起法来,说不得会有奇效。且她全然看不上宝钗,自问论手腕、心计,宝钗又有哪一样比得上她?便是来日做了宝二奶奶又如何?

  再者,那薛姨妈与薛蟠一个赛一个的蠢,留在王夫人身旁,说不得非但不是助益,反倒是拖累。

  平儿又可怜巴巴凑过来,虽没言语,求肯之意却溢于言表。

  王熙凤便长叹一声,低声道:“你莫急,等过了角门,我寻个没人地方将你放出来。今日之事,李家不愿沾染,想来也不愿传扬。身边几人都是妥帖的,必保得妹妹青白之名。”

  这话听着是好话,实则明白无误告诉宝钗,若不守约,来日必坏了你名声!

  宝姐姐此时无计可施,恨极了亲哥哥的愚蠢,只得唯唯应下。

  那王熙凤果然信守承诺,过了东角门、玉皇庙,眼见四下无人,这才让婆子将箱笼放下,又撬开,解了绳索,这才将宝钗放出。

  宝钗一朝得解脱,却因绳索捆了半日,手脚不曾活络,落地后摇摇晃晃,平儿赶忙过来将其搀扶住。

  宝钗红着眼圈朝王熙凤屈身一福:“姐姐今日之恩,妹妹感念于心,来日不敢或忘。”

  王熙凤道:“不过是捎带手的事儿,妹妹家中真是……罢了,平儿,你搀着宝妹妹从凸碧山庄绕过去,这会子入了夜,料想没几个人。”

  平儿应下,搀扶宝钗缓步而去。

  王熙凤见二人身形遮掩在树木之后,不禁冷笑一声,回头儿与两个婆子道:“办得好,明儿来我房里,各得一吊赏钱。哦,仔细将箱笼拾掇了。”

  两婆子大喜,不迭声谢过,抬了箱笼而去,王熙凤也笑着自行回返小院儿。

  却说宝钗到得蘅芜苑,谢过平儿,进得内中也不让莺儿等丫鬟随在一旁,只将自己关在卧房里痛哭了一场。过往被薛姨妈种下的念头不禁动摇……凭什么?她薛宝钗凭什么为了薛蟠就得委屈自己个儿?

  这一夜两府风平浪静,看似波澜不起,实则暗流汹涌,说不得哪日就会化作滔天巨浪!

  ……………………………………………………

  通州,临渠客栈。

  听得脚步声,丫鬟小螺、小蛤紧忙出来观量,便见薛蝌蹙着眉头快步行来,两婢紧忙屈身见礼。

  薛蝌眉头舒展,问道:“妹妹可歇了?”

  小螺就道:“姑娘说心有所感,这会子正写字儿呢。”

  小蛤嗔道:“乱说,分明是写诗。”

  说话间,两婢紧忙让开身形,薛蝌踱步进得客房之内,便见小妹端坐书案之后,正咬着笔杆蹙眉凝思。他行将过去,略略观量,便见其上字迹娟秀,写着:“薄雾锁鹅黄,丝丝着霓裳。垂首低眉镜湖面,自顾随风扬。”

  薛蝌暗暗颔首,出言道:“卜算子?”

  薛宝琴这才回眸,眼见来的是兄长,顿时笑道:“心有所感,只得了两句,余下的却不知如何续了。”

  薛蝌扫量一眼,便见妹妹肤如凝脂,面如白玉,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年岁虽不大,却已生得倾国倾城,待再过几年,还不知何等出色呢。

  薛蝌便道:“仔细烟气伤了眼睛。”

  薛小妹干脆丢下笔墨道:“算了,左右一时间也想不起。哥哥,可定下车马了?”

  眼见薛蝌颔首,宝琴便明媚笑将起来:“真好,明儿就能到京师了。小时随父亲来过一遭,奈何那会子还小,如今却记不得什么了。”

  薛蝌强笑一声,欲言又止。半晌,拉过椅子坐在薛小妹一旁,沉吟着道:“妹妹……你可怪我?”

  薛宝琴眨眨眼,笑将起来,道:“哥哥说的哪里话?无缘无故的,我怪你做什么?”

  “伯爷那边——”

  宝琴便明媚道:“李大人很好啊,我在家中就听说了,多亏了李大人造出水泥来,去岁这才免了昆山之苦。如今昆山百姓感恩戴德,不少人都为庄大人、李大人立生祠呢。”

  顿了顿,又道:“再者,哥哥也说了李大人面容俊朗、风度翩翩,且不过这般年岁,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儿家不倾慕?结得如此良缘,还是多亏了哥哥认识了李伯爷呢。”

  薛蝌笑着颔首,心下苦涩不已。若是嫁也就罢了,偏只能是纳。

  薛家二房一向随着大房打理产业,家资比不得大房丰厚,也算小富即安。若依常例,妹妹嫁个举人、乡绅之子也算妥帖。奈何今时不同往日,那皇商底子没了,二房再行商,便处处碰壁。

  上回错非偶遇李惟俭,只怕那六千两银子便成了泡影。

  薛蝌想的分明,此时行商,若不依附权贵,只会落得个家破人亡。

  他能想明此节,妹妹薛宝琴自幼聪慧,又怎会不知?因是他心下愈发愧疚,却说不出来,只拍了下薛宝琴的头,起身道:“早些安歇吧,明儿晌午就能到京师。”

  “嗯。”宝琴应下,起身将薛蝌送出门外,又回身到桌案前。

  心下胡乱思忖、忐忑不安,暗暗想着,也不知那李伯爷是什么性情,是否果然如兄长说的那般俊朗。女儿家嘛,总想着良人相貌堂堂。

  这般想着,忽而听得笃的一声响。宝琴循声看过去,便见一只鸟儿不知怎地,撞在了窗扉上,这会子落在地上扑腾着起不得身。

  宝琴赶忙移步过去,矮身探手将其捧在手心,仔细观量,却是一只喜鹊。宝琴眼见其翅膀伤了,便蹙眉道:“鹊儿鹊儿,怎地伤了翅膀?”

  那喜鹊喳喳叫了两声,宝琴就笑道:“贪嘴,这般黑还想着吃虫儿。罢了罢了,谁叫我心善?我给你缠裹了,过几日就好。这几日你暂且跟着我可好?可不许乱叫,若吵得旁人不能安睡,我可就留不得你了。”

  那喜鹊好似听懂了般,歪着头不则声。宝琴就笑道:“就当你应承了。”

  说着,起身寻了纱布,为那喜鹊缠裹。小螺、小蛤进来,见姑娘又照料不知何处来的鸟儿,纷纷相视而笑,心下对这般情形早已习以为常。

  ……………………………………………………

  荣国府,东北上小院儿。

  薛蟠兀自搂着碧莲酣睡,心下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不时便笑出声来。怀中碧莲已然醒了,却不敢动弹,生怕吵了薛蟠,回头又遭了这呆霸王毒打。

  忽而外间传来声响。

  “姑娘,大爷还睡着呢。”

  “闪开!”

  “姑娘,容我去叫了……啊——”

  嘭!

  房门推开,碧莲抬眼便见宝钗阴沉着脸行将过来。碧莲骇得紧忙裹住锦被遮掩了身子,畏缩着道:“宝姑娘。”

  薛蟠被吵醒,睡眼惺忪看见过来。却见宝钗一言不发,抬手一巴掌抽过来,啪!

  这一巴掌气力十足,薛蟠脸颊上顿时多了四条手指印。

  薛蟠还在懵然,却没想着打回去,只纳罕道:“妹妹?你打我作甚?”忽而恍然,又道:“不对,你不是——”

  啪——

  又一巴掌让薛蟠住了口。

  就听宝钗恨声道:“我没你这般少廉寡耻的哥哥!再有下回,也不用你说劳什子的,我自去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那薛蟠还在懵然,兀自念叨着:“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在其想来,若玉成好事,妹妹早先便对那李惟俭有些情意,如今又委身于他,此行归来理应寻自己商议,自己这个大舅哥与李惟俭商议一番,再提及兼祧之事,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如今看来,好似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那宝钗虽走了,莺儿却还在院儿里。薛蟠三两下套了衣裳,见莺儿还在,紧忙扯住其问道:“我妹妹何时回来的?”

  莺儿被薛蟠攥得吃疼,蹙眉道:“大爷这话儿说的,姑娘昨儿入夜就回来了。”

  “啊?”薛蟠顿时牛眼瞪大,满心的不解。姓李的什么意思?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吃?

  又问:“是伯府丫鬟送回来的?”

  莺儿恼了:“大爷弄疼我了!”挣脱开来,莺儿就道:“大爷这话好没道理,姑娘又不曾去过竟陵伯府,为何要人家丫鬟送?昨儿是平儿姑娘送姑娘回来的。”

  听得此言,薛蟠顿觉脑子不够用了,想了半晌也想不分明这内中到底是什么缘故。

  不提薛蟠挠头,却说宝姐姐抽了薛蟠两巴掌,心下郁气非但不曾消解,反倒愈发涌上心头。强忍着眼泪,又去了王熙凤院儿。

  这会子王熙凤方才用过早点,因贾敬丧事还不曾结束,正要招呼婆子、媳妇来听吩咐。

  丫鬟丰儿来报,说是宝钗来了。

  王熙凤顿时牵了嘴角一笑,让丰儿请其进来。宝钗入得内中,眼见并无旁人,只王熙凤与平儿,当即屈身一福,道:“凤姐姐,昨儿的事儿——”

  王熙凤就笑道:“昨儿妹妹回来晚了,亏得平儿撞见了,不然可不好交代。”

  宝钗咬了下嘴唇,看了眼平儿,没言语。

  平儿也识趣,紧忙道:“奶奶、宝姑娘,我这会子还饿着,就不多留了。”

  王熙凤戏谑一句,便让平儿离去。

  待内中只余下两人,宝钗一言不发自袖笼里掏出一张纸笺来,递给了王熙凤,说道:“口说无凭,来日我若反悔,凤姐姐尽可用此文字毁我名声。”

  凤姐接过观量一眼,便见其上乃是一首艳诗,字迹、落款都与宝钗对得上。王熙凤捏在手中,故作嗔道:“妹妹这是做什么?我还信不过妹妹不成?再说,我啊,也不希图妹妹帮衬,只求不扯我后腿就好。”

  表姊妹二人又虚情假意言说一番,王熙凤眼见宝钗有些心灰意懒,正要放其离去,平儿忽而进来回道:“奶奶,宝姑娘,前头得了信儿,说是薛家二爷、琴姑娘一道儿来了,说是晌午便能到。”

  王熙凤纳罕道:“哟,这倒是喜事儿呢,快去跟老太太、太太说一声儿。”

  平儿得了吩咐转身而去,王熙凤转眼看向宝钗,却见其面上娴静,不见一丝波澜。

  王熙凤就道:“妹妹快回去拾掇一番吧,今儿可得好生热闹一番。”

  宝钗闻言,起身告退。行出凤姐儿院儿,心下顿时凄凉无比。

  二房堂弟、堂妹入京,为的是什么?不问自知,为的自然是大房先前侵占了的家产!

  这可真真儿是破屋又逢连夜雨、漏船载酒泛中流。

  平儿那边厢与贾母、王夫人回了话,二者都高兴不已。转眼到得晌午,前头婆子来报,薛蝌与宝琴果然来了!

  (本章完)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