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重生回来了?”
姚卫军顾不上外屋的说笑声,快速坐起身从炕头拿过了铁皮镜子。
当看清镜面中浮现出的年轻俊朗脸庞,不由心神狂震,久久难以置信。
……
房梁上的檩条早已被烟气熏的乌漆嘛黑,四周墙皮斑驳脱落,露着里面夹杂麦秸杆儿的土坯。
老旧卧柜、粗布门帘、土炕、木凳儿……
墙上挂的月令牌显示着日期:1981年9月16日,农历八月十九。
这一年,他21岁。
家中弟兄姐妹五个,排行老小。
“重新回到这个年代,一切都还来得及,这次我要把握住机会。
跟喜欢的姑娘结婚,赚钱养家,过上前世幻想过无数次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姚卫军在内心给自己定下了目标,眼神坚定起来……
上辈子他的人生只能用‘操蛋’两个字形容。
年轻时只想着玩闹,游手好闲,茬架拔份儿的事一样没少干,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
后来他爹托人好不容易给说了个对象,女方是隔壁村的,自出生一只手就是六指儿,多少算点残疾。
可即使这种条件,要嫁给姚卫军,也还是跟媒人提出了城里人的标准,要求三转一响才领结婚证。
老姚家是好面子的户,好不容易给这个不着调的儿子说上对象,为了争这口气,不被村里人笑话,一家人紧衣缩食,咬牙凑钱。
最后姚卫军他爹更是带着姚卫军进山打猎,结果遇上了野猪。
姚卫军的一条腿被咬坏了,就此落下毛病,成了瘸腿儿。
女方听说后立马断了亲事,声称不可能嫁给一个瘸子,姚卫军彻底成了村里的笑话。
他养好身体没过多久便偷偷离开了村子,大半辈子颠沛流离,孑然一身,最终客死异乡……
“显贵兄弟,我有话直说哈,女方那边的意思很明确,等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这四大件儿什么时候买齐了,两个孩子就去领结婚证。”
“……”
此时外屋的谈话声,引起了姚卫军的注意。
他想起来了,今天正是媒人登门,在跟家里人转达女方的要求。
女方叫刘春玲,虽然是六指儿,一直没嫁出去,但自认为给姚卫军当媳妇,还是受了委屈,想要在结婚当天风光一回。
这个年代最看重名声,别看姚卫军个头长相都没得挑,但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并不怎么招人待见。
“广胜哥,按理说两个孩子结婚,办的热闹风光点儿是好事,只是……咱庄户人家天天上地干活,买那些玩意也用不到嘛,要不,你再去亲家那边商量商量?”
“显贵兄弟你还是别难为我了,给你家老五保这个媒,你都不知道我做了多大难,该说的都说了,可女方那边态度忒坚决,你啊,要真想给你家老五娶上这房媳妇,还是抓紧筹钱吧。”
“我……”
姚卫军的父亲正待开口,就看到里屋的门帘掀动,跟着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爹,这婚我不结了。”
姚卫军来到外屋,望着那一张张熟悉面孔,强忍内心波动,平静说道。
“胡咧咧什么,回屋待着去!”
姚卫军的父亲姚显贵瞪眼,转头对媒人马广胜干笑着解释:“咳,他二大伯,军子下午头疼,现在刚睡醒净说胡话,伱甭搭理他,哈哈……”
“这是又跟人打架了吧?哎!”
马广胜看向姚卫军的眼神带着失望,继续道:“卫军啊,你都马上准备结婚的人了,以后还是要稳重点儿嘛。”
“我现在清醒的很,这婚真不结了!”
姚卫军语气加重了些,不顾他爹眼里腾现的怒气,认真说道:“二伯你帮我忙前跑后的做媒,我这心里倍儿感激。
可实际情况摆在这儿,咱们村一个壮劳力一年到头才多少工分,能顾上一年的嚼裹儿都算不错了,哪有钱买什么四大件儿。
所以这婚还是甭结了,正好我也不想让二伯你在中间为难,反正我还年轻,以后有合适的再说呗,不着急。”
为了娶个六指儿老姑娘,干废一条腿,导致大半生流浪,孤老异乡,这代价也特么太大了!
姚卫军此刻心里甚至都有点儿痛恨曾经的自己。
觉得前世不但挺混蛋的,关键还蠢的要命!
当初就因为被喜欢的姑娘拒绝,这才脑子一热,为了证明也能讨到老婆,便在父母的软硬兼施下,答应了跟刘春玲的这门婚事。
后来来到城市里,有了经验后,才知道自己这种做法有多可笑,但为时已晚,再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如今重生回来,他当然不会再重蹈覆辙,现在哪怕就是倒贴给他四大件儿,也不可能答应跟刘春玲结婚。
不过退婚归退婚,但人家马广胜作为媒人,又是一个村的,两家关系也一直不错。
倒也没必要当面针对,只须把心里的想法表达清楚就好。
姚卫军两世为人,哪怕前世一直在各个城市流浪,没什么成就,但待人接物已经成熟太多,再也不是老辈人嘴里的青稞皮子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显贵兄弟,当初可是你求着我给卫军去说媒的,结果现在人家女方答应了,你们家又闹这一出,哎我就纳了闷儿了,你们家的事到底谁做主嘛!”
马广胜脸色有些难看,原本就不愿管姚卫军的破事儿,现在把他弄得骑虎难下,心里不由得来气。
“去去去,你个熊玩意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广胜哥,你听我解释,孩子还小不知道话咋说,您甭跟他一般见识。”
姚显贵训完自己的儿子,一个劲儿的说好话。
“爹,你别说了,你就是说破大天我也不会跟刘春玲结婚,这样吧,以后我哪怕打光棍也不怨你,这总成了吧?”
姚卫军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得,我算看出来了,咱整个碱场村的户家有一个算一个,就没见过你们家这么存心消遣人的!
显贵啊,事儿我也就办到这里了,算我眼瞎,以后还是别再来找我了!”
马广胜说完,气呼呼的起身就走。
姚卫军的父亲一看拦不住,只好快走两步跟在后面送客,而屋里一大家子人则都把目光对准了姚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