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开源?如何节流?
朱樉面露疑惑之色,眉宇间皱纹纵横,双目微眯,瞳孔微缩,身体微微前倾,举止间透露出一股犹豫和迷惘的样子。
“太难了。”朱樉实在想的脑壳痛,“张天师,我不行!”
朱樉实在一个也没有想出来。
张丰也不急,这些是要通过朱樉带给朱标,那就要让朱樉彻底弄明白。
“二殿下,不用急,慢慢来。”张丰微微一笑,“我们回到问题本身,上回为什么会提出‘取消田赋,永不起科’呢?”
朱樉脱口而出道:“土地兼并!”
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土地兼并,农民失去土地,最后人无一物,只能造反。
张丰颔首道:“没错,就是土地兼并,这土地兼并是一个结果,任何结果都是由一定的原因引起的,没有‘无因之果’;反过来推,这土地兼并也会成为一个原因,任何原因都必然引起一定的结果,没有‘无果之因’。”
“当我们通过思维来观察这一切的时候,首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面。”
张丰抿一口茶,继续说道:“明白这一点之后,我们就可以用因果关系来开始推,从结果的土地兼并往上推,就又到田赋问题,我们再把这问题给拆开,若是农民依旧要交纳田赋,那有功名的人呢?”
听到张丰提问,朱樉很自然的回答:“有功名的人当然不用纳税。”
洪武有规定,官员免徭役,有科举功名则可以免税,这个政策现在还是临时性,但经过后期文人的努力,自然是临时变长久,长久变永久,文人巴不得把这样的好政策印在朝堂的柱子上。
“二殿下,你都觉得他们可以理所当然不纳税,那这政策就绝对会被他们发扬光大。”张丰微微抬头,说道:“有功名的人可以不用纳税,另一部分没有功名的官绅,看到他们这些人,眼睛也会发红,双方很快也会勾结在一起,一起不纳税。”
“许多百姓为了逃避朝廷的税赋,就会纷纷将自己名下的土地献给不用纳税官绅之家,长此以往的结果呢,自耕农越来越少,佃农越来越多。”
“自耕农越来越少,朝廷能收取的赋税就越来越少,玩废了大明税收的同时,更是变相推动了土地兼并。”
朱樉听到这里明白了过来。
原来当时张丰提出“取消田赋”还有一点原因在这里,有功名的他们已经取消纳税了,而其他农民不取消,就会从自耕农变成佃农。
朱樉有些惶恐的说道:“张天师,这可是我父皇定下的,真的会如此吗?”
“呵,那是自然,不需要交税,那还不往死里圈地?”张丰反问了一句,接着说道:“种地挣的钱,全是自己的,充其量分给佃农一小部分,后期发展更有甚者压根就不给,统统收入自己的腰包。”
听张丰说完,朱樉恍然大悟,原来罪魁祸首是他老子!
朱樉高兴的说道:“原来父皇如此昏庸,这要不是张天师说明白,本王还以为他有多英明,原来不过如此!”
……
朱标和朱棣两人都停了笔,不敢记朱樉最后的话。
压印的气氛让人毛骨悚然。
朱标和朱棣两人斜眼悄悄对视了一下,呼吸都不敢大声,额前豆子般大的汗珠不断往下掉。
朱元璋阴沉着脸,额角青筋狂跳,胸膛上下起伏,显然被朱樉的话气的不轻。
“小王八羔子,等出来,咱要让你知道老子昏不昏庸。”
朱元璋强忍对朱樉的不满,说道:“张天师提的这一点,咱还真疏忽了,居然会导致土地兼并,现在知道,及时进行调整,必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了让文人感觉自己失去了优待,没有特殊照顾外,也没其他坏处。
……
张丰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朱樉吐槽。
一会儿,朱樉过来倒着茶问道:“张天师,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这里面的联系我想起来都头疼。”
倒完茶后朱樉摸了摸头,真要让他思考这些东西,还不如让他永远无法出狱算了。
张丰闭上眼睛,感受着茶香。
“除了因果关系之外,你只要再抓握必然与偶然间的联系,就能分析出这些问题。”
张丰继续解释道:“必然与偶然是揭示事物的产生、发展和衰亡过程中的不同趋势的一对范畴;没有脱离偶然的必然,也没有脱离必然的偶然,两者又可以相互转换。”
朱樉使劲的摇头,因果关系他都弄的糊里糊涂的,要是再去考虑事情的必然性和偶然性,那样至少短命三十年。
张丰这回耐心十足,就算朱樉是一只猪,也要让他能上树。
“这其实不难。”张丰说道:“二殿下,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分析‘所得安在’是用开源节流的方法,开源是要寻找更多收入的渠道,节流是要停止一些无用的开支,延伸开来,可以在政策中找,哪些能让我们开源的,哪些又能让我们节流的。”
“给有功名的人特权,不纳税,那反过来,停止了条错误的政策,岂不是就能让我们减少损失。”
朱樉听的连连点头,被张丰这么一分析,他也弄明白了几分。
朱樉笑逐颜开道:“张天师,我悟了!”
“所得安在,那就是取消有功名不纳税政策,让官绅和文人没有田赋特权,也要一起交税!”
朱樉说着还站了起来,双手挥舞了一下。
张丰翻了翻白银,还是得继续深入,不然朱樉还以为这是答案了。
“前面我就说过,我不是给你答案,我是给伱分析答案的方法。”张丰强调道:“这不纳税的政策就算是取消了,那对于暂时的田赋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我刚刚举这个例子,是让殿下能够从这里明白,要如何去分析这些问题!”
朱樉委屈的说道:“啊,还要去分析问题啊,我以为这就是答案了。”
朱樉面露难色,前面张丰说的因果关系,必然偶然,他是真的无法像张丰那样推断出来。
张丰颔首道:“二殿下,这才刚开始,才哪到哪,这个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