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应璃从未见过苏子陌会有这样惊慌的一刻,面上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呼吸略显急促,怕是匆匆赶过来的吧。
应璃看着一身素白的苏子陌,在刺眼的晨光中,原是那么柔和的一抹色彩。
她笑了一笑:“王爷这是担心什么?怕臣妾回了邺国,调兵攻打祈国么?还是怕臣妾心狠,杀了蘅芜居的那位姑娘?”此时,应璃的眼中深得如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嘴角的浅笑十分妖冶:“王爷放心,臣妾一样都不会做的。”
“啊璃……”苏子陌吐出两个字,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兴许他也知道,此刻的应璃心中该有多伤。亦或者,他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一旦被摆上台面,便会变得十分尴尬,如今便已经十分尴尬了。
应璃从床上下来,走到苏子陌的身边:“王爷是真心喜欢那位姑娘么?那便娶了吧,臣妾倒也不是那幺小气的人。”
此时的苏子陌,怕是真的糊涂了。一般的公主大概都会十分刁蛮,特别是和亲公主,占着自己国家有几分势,便不将人当人。就拿眼前这样事情来说,苏子陌本是以为应璃会大闹特闹,最终说要杀了秦姝也未有不可。可是如今她的算盘,却让苏子陌十分心虚。
有时候冷暴力的确比暴力来得可怕许多,如今应璃的平静,便让苏子陌十分不安。他想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当大浪即将淹没你的时候,上天却忽然告诉你,人家回海里去了,实在是件不要好受的事情。大多时候,潜在的危机,才是压垮人的最好的武器。
应璃看着苏子陌的表情,笑道:“怎么,王爷不相信臣妾?不错,我是你的妻子,但我同样也是个女人,知道女人失去什么是最重要的。不管姝姑娘用的什么手段,但她既然愿意将身子给你,便可见她爱你至深。自然,王爷既然要了人家,便该要负起这个责任。我可不想将来人家说起,我的夫君乃是个薄情寡义的浪荡之徒。此事便由臣妾去与姝姑娘说吧,王爷只管着手准备纳妾就是了。”
应璃说着,脚步朝着门口迈了一步,却见苏子陌警觉的拉住她的手:“你想怎么样?”
应璃的心却是一痛,他竟是如此在意秦姝么?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还是会痛的,在苏子陌的面前,她原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应璃转过头看着苏子陌:“王爷觉得我会如何?不过是为人妻子,做些妻子该做的事罢了。”言罢,甩开苏子陌的手,让灵绮来为自己更衣。
蘅芜居的风景的确十分别致,因秦姝喜欢桃花,所以蘅芜居种了一地的桃树。但因这是冬日,所以如今的蘅芜居灰压压的一片,如此看来,有种消沉的死寂,但也同时有种即将逢春的生机,委实让人心中生妒。
秦姝便住在蘅芜居中的秋水苑,房中的摆设倒是十分简朴雅致,可见秦姝也算是个质朴的姑娘。
应璃过去之时,秦姝正在房内梳妆,应璃便在房外等着,却忽然看到桌子的角落里,摆着一把折扇。
她好奇的将折扇拾起,微微打开一些,赫然看见一些翠竹的图案。
她惊着将整个扇面打开,一株鲜绿的竹画顿时跳入应璃的眼帘。此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心中仿佛是在泣血。这把扇子便是当年她一心一意为苏睦画的,可是如今却出现在了这样一个地方。
此时秦姝已从房内出来,也是一身素白的衣服,头上的发髻十分简单,只以一根碧玉簪轻挽,落落大方,全不见得她本不过是乡野间一个民不见经传的丫头而已。
应璃看着眼前的她,说来她已近一年未见秦姝了,如今的她与当初想必未有多少变化,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雅气。
她见到应璃,屈身行了个礼:“不知王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娘娘见谅。”
应璃的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对她的行礼也并不在意,只是将扇子一扬:“这个怎么会在这儿?”
秦姝缓步走到应璃面前道:“这个是王爷赐给奴婢的,娘娘莫不是也喜欢这折扇?”
应璃浅浅一笑道:“倒也不是,不过是觉得这把折扇材质一般,画作亦非出自名师之手,它会出现在此,着实有些奇怪。”
秦姝道:“听王爷说,这把折扇乃是一个舞姬所赠,后来那舞姬死了,王爷原始想丢了这折扇的,不过我看着觉得可惜,便要来了。娘娘若是喜欢,倒是可以送了娘娘。”
应璃捏着折扇的手不禁紧了紧,良久才道:“那便谢谢姝姑娘了。不过今日来,本宫还有一事。”
秦姝的眼神微有闪烁,也许她到底还是怕应璃的吧。她低声道:“不知娘娘还有何事?秦姝若能做到,定当竭尽所能。”
应璃笑道:“妹妹言重了,本宫今日来,是为王爷说媒的。其实王爷对妹妹很是喜欢,今日本宫便做主,将妹妹许给王爷。只是恐怕要委屈姑娘做妾,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秦姝一听,立马扑通一声跪地道:“多谢娘娘能够成全,秦姝以后当牛做马,定当报答娘娘的恩情。”
三日之后,漱清王府果然传来喜讯,说是漱清王如今要纳妾了。
说来纳妾之事本该低调行事的,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便罢了。不过应璃说本就已经委屈了秦姑娘,岂还能如此草率?于是苏子陌便以娶妻之礼将秦姝娶入了苏家。当夜来参加喜宴的官员们虽然表面上看着一脸喜庆,实则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这漱清王府究竟玩的是什么把戏。纳妾这一类的事情,简直是刀尖上跳舞的行当。
既是苏子陌纳妾,那么浴凌王妃自然也被请下了山来,虽说她是坐在身份最高的位置上,但无疑今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应璃,浴凌王妃自然也毫不例外。
只是今日的喜宴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了,平静得令人发抖。
晚上,苏子陌去了蘅芜居的新房。其实本是说为秦姝另置一个别院,不过秦姝说她喜欢在蘅芜居,应璃觉得随性便好,所以也就没有大动干戈了。
应璃坐在床头,喝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碧螺春,除了满口的苦味,其他可谓一丝味道也没有了。
灵绮轻轻推门而入,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道:“娘娘还在等什么?”
应璃将手中的折扇放下,冷笑道:“你以为我如今能杀了苏子陌么?就是你我二人联手,也不能动他分毫。”见灵绮冷着一张脸,于是起身道:“你不信?那今夜你我不妨联手试试,若能杀了他,我定不手软。”
灵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淡淡道:“好。”
二人换了一身的夜行衣,趁着门口守卫换班之时,从窗户飞了出去,如一阵清风,丝毫未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们二人到达蘅芜居之时,苏子陌与秦姝方喝了合卺酒,正打算干点儿童不宜的事。不过,二人的脚步刚刚到达蘅芜居的屋顶,苏子陌便警觉的从指间飞出了两枚银针。
应璃和灵绮急忙往两边散开,分别站在了屋顶的一南一北,而此时,苏子陌也已经破开屋顶,飞了上来。
灵绮倒是不想和苏子陌多说什么,因为这次主要还是试探为主。只见她拔出长剑,便朝着苏子陌飞了过去。而应璃见状,也配合着灵绮,从另一面对苏子陌进行夹击。
苏子陌倒也不急,借力跳入空中,应璃和灵绮见了,也追了过去。此时,秦姝已经开始大喊有刺客,整个漱清王府一时间大乱。侍卫将整个昊玄殿围得滴水不漏,理由自然是好的,要保护漱清王妃。侍卫在门口朝着门中喊:“娘娘,您还好吧?”见里面没有丝毫反应,侍卫们显得有些着急,亦或者是有些兴奋。他们拍着门,等待着时机,可以冲进去。
与此同时,苏子陌,应璃,灵绮三人缠斗了一会儿,灵绮与应璃占不到丝毫好处也便罢了,此刻已经渐处下风。灵绮此刻已经充分体会到应璃那句“不能动他分毫”的真实意味,苏子陌,真正比想象之中更加的难以对付。
灵绮已经想着收手,不过苏子陌对应璃,仿佛有种特殊的情愫,不伤她,却也不放过她,说得更加直白一些,该是在试探她。应璃显然已经被逼得非要使出真功夫不可了,这时却见空中飞下一个黑影,落在她与苏子陌之间。来人出手当真算快,应璃来不及避开,直接挨了对方一掌,但也因此得以脱身,飞身而去。
苏子陌看着她的轻功,眉头微微一皱,而同样一惊的,还有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不错,来人正是何寺卿。
那日与苏子陌一别,这些日子,他倒是想得通透了。特别是看着苏子陌如今又纳了个妾,他觉得苏子陌是欠了柳沁的,不能让他再这样潇洒下去。他要重新回朝廷来,看着苏子陌,让他时刻记得,他欠了柳沁的命,他随时可以问他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