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铮人在园圃当中,面前玉树亭亭玉立,看似极大,又好像极小。
脑海中,涌现出一段认知来。
这园圃何来不知,究竟何处,也不知。
杜铮只知道,自己学得法门神通,便可化一道种,栽入其中,生根发芽,孕化玉树,最后结出一枚道果来。
这一株玉树便是他修行运气铭所栽。
前身本就将运气铭修至大成之境,只需领悟最后的关窍,步入归元入窍境界,便算圆满。
如今他既然已成,这株玉树自然是瞬息而成,垂落道果。
之后便没这么简单了。
而这玉树所结道果,杜铮仔细端详一番,不由大喜:“园圃机缘……能成大事啊!”
【道果·吐故纳新——吹呴呼吸,吐故纳新。】
简单八个字,便是此道果的意义。
自这道果垂落,化作清气融进杜铮体内之后,他便感觉自己一呼一吸间,浊秽吐出,清灵入内。
丹窍内呈氤氲之象的元气渐有起伏,精纯一丝,增厚一缕。
这还是他未曾运功的时候,若是将运气铭的法门运起,怕是更有奇效。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丈高楼平地起。
此世修行有三个层次,由低到高为归元入窍、氤氲云海、淬气炼真,合称入门三境。
只因三境修成后,自服内气,握固守一,能不以口鼻嘘吸,如在胞胎之中。
故而,也将这三境合称胎息。
归元入窍自不需多言,寻常上山的弟子,不消三月功夫,便能迈步其中,便如杜铮现如今这般。
运气铭,那真是一篇不二的法门哩。
至于氤氲云海、淬气炼真二境,一为积蓄,一为淬芜存精,看天赋,看资源,看时间。
有人蹉跎半生,难入淬气炼真的境界,也有人服丹练功,不出一年半载,便轻松踏步其中。
杜铮有这枚“吐故纳新”道果所给予的能耐,呼吸间,便是一个行气周天,等若无时无刻不在练功,可谓是大大节省时间,乃至于部分的资源了。
而这,还只是运气铭所结的道果。
种道园圃,实乃杜铮的一大机缘,堪称成道之机,也不算妄言啊!
“好!好!好!”
杜铮连道三声好,有些不能自已。
这也正常,毕竟如此机缘到手,又不是泥塑的神仙,谁能不喜于色?
高兴一会,杜铮平复心情。
心定下来,他便又运起运气铭,继续修行了。
一夜无话。
次日,晨光熹微,薄雾迷蒙,杜铮鼻翼扇动,喷吐出两道带几分腻黄色的浊气来,凝实如柱,约有三尺多长,久久不散。
他睁开眼,伸手拍散浊气,心喜道:“不愧是道果所赋,竟比我想的还要厉害几分。”
原来,这一夜杜铮修行,吐故纳新之能催发起来,竟连同体内血浊都析了出来,混进故气之中,吐出体外,纯净肉躯血脉。
隐约间,他感觉自己的资质都有了丝丝提升。
这比杜铮昨夜所想的还要厉害。
正思量时,外面有人将门拍的大响,夹杂着几声污言秽语,吵得人不清净。
“嗯?”
杜铮眉头一皱,起身来,过去把门闩抽了,拉开门来。
德冠院非入门弟子,皆是依山而居,住的是山间洞府,外有木栈。那栈道窄狭,一人独走都要胆颤心惊,故而洞府的门都是内开的,生怕哪日不注意,把人给拍下山去,害了性命。
“杜仙人的谱倒是大啊。”
门外那人着一身素色道袍,看面皮,年岁三十有五,见了杜铮先是一惊,接着便是句阴阳怪气。
杜铮道:“齐元?你来是作甚?”
这人是德冠院的一位入门弟子,听闻十年前便已是氤氲云海境界,可惜天资有限,迟迟不能炼就元真,踏足第三层次。
德冠院姜上师早早便下了批语,言此人若无机缘,怕是终生无望。
什么是机缘?
杜铮便是他的“机缘”。
齐元消息灵通,有些在其他下脉的好友,知道点杜铮与杜氏的龌龊事,寻思是个机会,想拿着他来讨好杜氏。
杜氏毕竟是大族,手指缝间漏些东西,对他们这些下脉入门弟子来讲,就是数十年一遇的机缘。
“呵呵。”齐元笑了一声,“杜铮,我也不与你讲虚的。
连上今个还三天,你便上山三月了吧?你是自己现在下山,还是打算三日后自取其辱?”
杜铮冷哼一声:“齐元,枉你为下脉入门弟子,就这么上赶着给人当狗不成?”
“你……”
也不容齐元讲话,杜铮抢道:“杜氏给伱什么好处了?一枚丹药,还是一卷玄书,亦或者几句指点?
看你样子就知道,怕是一个都没。
这好处都没拿到手,你就上赶着给人当狗,也不看人瞧不瞧得上你!”
杜铮这还是收着的。
若是换前身来,那言辞辛辣,傲气根骨,能把人讥讽个面红耳赤,闭过气去,故而人缘属实不大好。
他虽说现在内里换了个人,但若直接换了腔调,大变似妖,怕被人瞧出端详来。
所以,只能是仿着前身腔调姿态,来上一二。
日后一点点褪去傲气,让人觉得是他杜铮潜心修道,修身养性之果便好。
齐元面上一阵红一阵青,闷哼一声:“牙尖嘴利之辈,修行不成的废物,我不与你争辩!三日之后,便见分晓,那是你自取其辱。”
言罢,他一拂袖,愤愤而去。
杜铮站在洞府门前,看着齐元大步离去,两侧洞府虽闭门,却留了缝听墙角,呵呵一笑。
他人缘不好,邻里,那都是打算看他笑话的主。
不过……
“怪哉。”杜铮闭了府门,在府中踱步,“这齐元就断定我修不成运气铭,没法归元入窍?”
前身太傲,有些事情懒得费心思去想,也不经营人脉,如今连个帮腔的都没。
杜铮也是先入为主了,真以为他是太傲,硬是把自己给作死了。
可如今看齐元这番说辞,面目笃定,似是认准了他没法归元入窍,必被遣下山去。
“不对。”
杜铮回忆方才,心思微动:“方才一开门,见了我,齐元似乎很是吃惊,他惊什么?
难不成……
惊我未死?”
由不得杜铮多想。
毕竟前身傲气不思琐事,给他留下了一个大烂摊子。若是他再不细思多思,那日后怕是不知要跌多少跟头,吃多少苦头。
洞府不大,静室说是静室,不过是拿屏风分出的一小块地方。
都挺干净的,杜铮傲气是傲气了些,喜欢素净,这洞府之前是打扫的一尘不染,只静室案牍上的香炉中,有那么一撮香灰。
那是前身修行时所用的安神香香灰。
他看着那一撮香灰,若有所思,从旁边取出一根来,点上。
香气徐徐升起,然后散开。杜铮鼻翼耸动,吸入体内,只觉得杂思越发多了起来,不仅不安神,反而是扰神。
“原来如此。”
杜铮冷笑一声:“想去当狗的人,还真是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