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
关雎宫的台阶上很快便累起了厚厚一层积雪。将太子送出关雎宫后,秋琴一边嘱咐宫女将积雪清干净一点,一边便推门进了内殿。
内殿很安静,贤妃倚坐在暖榻上愣愣的看着案几上摆放着那几株梅花。
就连秋琴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娘娘。”见贤妃眉心微锁,目光有些呆滞,秋琴忍不住上前担忧的唤了她一声。
这一声‘娘娘’终于让贤妃醒过了神来,她愣愣的看了秋琴好一会,才喃声道,“太子走了?”
“是。”秋琴答道。
听了秋琴这话,贤妃唇角动了动,随后,她便垂下眼帘不再说话了。
母妃,如果您两个儿子只能活一个,那您会选择让谁活?您还会像从前一样坚定的站在我这一边么?
临行前太子所说的话又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贤妃伸手紧紧攥着盖在腿上的锦被,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两只手不停的揉搓撕扯着,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明明他们好不容易将徐皇后母子扯下去,远儿也顺利的被立为储君,形势已然倒向了他们,眼看就只差最后一步了,可偏偏这个时候自己的两个儿子却对掐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他们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好好相处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斗得你死我活?
“娘娘,天气寒凉,要不,奴婢扶您回床上躺一会吧。”见贤妃低着头久久不语,秋琴连忙小心翼翼的试探的问道。
这话一出,原本垂着头的贤妃忽地嗤笑了一声,随后她抬眸看着秋琴道,“躺?你觉得本宫现在还能睡着吗?”
秋琴眸心微不可觉的闪了一下,随后,她慌忙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天很快便暗了下去。
寒风夹杂的雪花呼啸而过,即便掩住了门窗,可是,谢妩仍旧能听到外边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知道谢妩怕冷,所以,斯来院早早就点了地龙,屋里还摆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所以,即便谢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夹袄也并没觉得什么。
碎玉进来的时候,谢妩正半倚在暖榻上神态闲适的翻阅着手里的话本子。
“咦?少夫人,您今晚不做靴子了么?”碎玉一边近前向谢妩行礼,一边疑惑的问她道。
谢妩抬眸瞥了碎玉一眼,随后便低头继续翻阅起话本来。
“靴子已经做好了,我刚将靴子收捡好。”一旁的觅月见状笑着对碎玉道。
“这么快便做好呢?”碎玉有些惊讶的道。
她知道少夫人很会描花样,可是针线活么……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觉得我针线活不行么?”谢妩放下手里的话本挑眉望向碎玉道。
碎玉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奴婢没这么觉得,只是少夫人您不是一直信奉慢工出细活么,所以奴婢才多嘴问这一句……少夫人,您看了这么久的话本一定口渴了么?要不,奴婢去给您倒杯热茶来?”
谢妩佯作恼怒的瞪了碎玉一眼,沉吟了半响才对她道,“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倒茶。”
“是,奴婢这便去。”碎玉高兴的应了下来,只是,她刚端起茶壶准备倒茶,原本紧闭的门忽然‘吱’的一声开了,随即,一道颀长的人影便悄然走了进来。
看着来人的装扮,碎玉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就连茶水从杯中溢出来了她都没有发觉。笔趣阁
“你这什么表情?眼珠子都掉地上了,你不拾拾?”陆湛一边往里边走,一边斜眸睨了眼碎玉打趣她道。
“公子。”倒是觅月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朝陆湛行礼道。
陆湛朝她笑了笑,随后便抬脚坐到了谢妩对面。
而这时的碎玉总算醒过了神来,她连忙将茶壶提了起来,随后,在觅月的帮助下,她很快便收拾好上桌子并沏了两杯茶给陆湛和谢妩送了上去,做完这一切,她才同觅月一起悄然的退出了房间。
看着陆湛那一身鲜红的飞鱼服,谢妩忍不住轻轻一笑,她道,“你竟装扮成锦衣卫混出宫?”
“怎么叫装扮成锦衣卫,我原本便是锦衣卫千户啊!”陆湛笑着道。
今晚夏钰当值,所以,他特意让他拿了套飞鱼服给他混出宫。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谢妩笑着又道。
“怕呀!怎么不怕!可比起这些,我更怕夫人为相思所苦,所以,为夫特意溜出宫来解夫人相思。”陆湛说着,干脆起身挤坐到了谢妩身后,下一秒,他伸手环住谢妩,随后便脸埋到谢妩的脖颈处,好一会,他才哑着声音道,“阿妩,我真想你。”
温热的气鼻喷洒在脖间,谢妩忍不住微微缩了缩脖子,陆湛滚烫的唇便覆上了她的耳朵。
“陆,陆湛……”
“是夫君。”陆湛低哑着嗓音耐心的纠正谢妩道。
谢妩唇角动了动,可‘夫君’这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的。
“阿妩,你不想我么?你就一点也不想我么?”见谢妩不哼声,陆湛忍不住又凑到她脖间低哑着嗓音委屈的道。
“不想。”
“真的不想?”陆湛越发委屈了。
谢妩眸子闪了闪,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转过脸蹙眉望着陆湛道,“宫里现在情形怎么样?听说陛下近来越发倚重端王呢?”
“阿妩,你,你真是……”看着谢妩认真的眼神,陆湛忽地有些说不下去了。
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他心心念念全是她,就连梦里梦的也是她,可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急欲知道的却是这些……
“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按理说,陛下不该如此宠信端王才是。”见陆湛不说话,谢妩忙又补了一句道。
她早便觉得奇怪了。
就算正宣帝想要给太子一个教训,也不该将此事做得如此明显,否则,朝中众人免不了猜测他的用意,这样一来,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一旦储君的位置有所动摇,那么朝中必定会再次掀起波澜。
可从上次正宣帝按下皇太孙中毒一事可知,正宣帝心里并不想废太子,所以,他如今的形为显然跟当初的决定是相悖的。
只是,这事关朝局,她不好开口去问陆晏或者是陆深,如今陆湛回来,那她自然要问他了。
“你知道玄冰草么?”陆湛忽地开口问谢妩道。
谢妩眉心动了动。
她当然知道玄冰草。前世她流产快要死掉的时候,陆湛便是让人熬了一株玄冰草给她服用护住了她的心脉,只可惜……
玄冰草效药再奇特也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不过,她也知道这次正宣帝之所以能醒来,便是因为端王献上了玄冰草的缘故,莫非,这玄冰草除了护住心脉,还有其他的药效?
“南疆人擅养蛊虫,而玄冰草这种草药除了可以护住心脉,还可以养一种名为‘噬心蛊’的蛊虫。”陆湛平静的看着谢妩说道。
噬心蛊!
“你是说端王给陛下下蛊呢?”反应过来的谢妩惊愕的看着陆湛道。
“是。所以,只要他一日看到不端王,他身体里的蛊虫闻不到玄冰草的味道,便会从昏睡中醒来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脏!”
看着陆湛冰冷又略带讽刺的眼神,谢妩唇角动了动,可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她着实没有想到端王如今竟会变得如此凶残。
她对他的印象还留在前世那个被众人称颂的贤王,不过,她前世死的早,说不定这些贤名也是他装出来的。
见谢妩神情有些晦暗不明,陆湛眸心一动,于是,他连忙转过话题道,“对了,我听碎玉说,你这几日正忙着给我做靴子?”陆湛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脸四处看了起来。
“傍晚时候才做好,我让觅月收起来了。”谢妩忙道。
“在哪?衣橱里么?”陆湛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
谢妩连忙伸手按住他,“我去给你拿吧。”说罢,她便起身朝进了内室。
看着谢妩离去的背影,陆湛忍不住一笑,他抬手正要喝茶时,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瞥见摆放在一旁的话本子,他下意识的伸手拿起话本子,正要翻看,身后却忽地响起谢妩声音。
“别看。”
随后,谢妩几步便走了过来,随后便快速从陆湛手里将话本子抽了出来,可即便如此,陆湛还是眼尖的瞥见了话本上封皮上硕大的几个字——《玉楼春》。
如若他没记错的话,这本书好像是禁书?
“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谢妩恼恨的将书塞到了引枕下,随后便恨恨的将手中的靴子砸到了陆湛怀里。
见自夫人脸上渗出了一层绯色,陆湛连忙竖起手指道,“夫人,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到。”
谢妩冷脸盯着陆湛,显然,她不信他这话。
“夫人,我真没看见,我刚拿起书,还没看你就出来了!”见谢妩不信,陆湛连忙又补了一句道,末了,他又佯作好奇的凑到谢妩跟前道,“夫人,你这么生气,那本书里讲的是什么呀!”
谢妩眉光微微一挑,随即她含笑望着陆湛道,“你想知道?”
“想啊,不过,也得夫人愿意说才是。”陆湛笑着答道。
“哦,这本书讲的是一个薄幸郎抛弃发妻另聘他人,最后被发妻手刃的故事!”谢妩挑眉含笑望着陆湛道。
陆湛嘴角抽了抽。
《玉楼春》里的故事还能这么概括?
“夫人,我还是先试靴子吧!”陆湛讨好朝谢妩举了举手里的靴子道。
谢妩弯着唇角笑了笑,随后,她默默的坐了下来,顺势将引枕下的《玉楼春》往里边再塞了塞。
都怪碎玉,她让她找话本子给她打发时间,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把这本禁书给翻出来了,她原先也没想看,可实在无聊就随手翻了几页,可没想到,这一翻就被里边的情节给吸引住了。
她还没见过这般快意恩仇的女主角了!
就是某些东西描写过多一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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