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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樾重生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重生。
他的人生一直是起起伏伏从来没有消停过。
原本富裕的家庭一夕之间惨遭横祸,全家一百多口人,只剩下他一个,幸运的被路过的师父救下,带回山门。
更幸运的是,他监测出灵根纯度高达九十。
不仅不用沦为奴仆杂役,更是直接被元婴高手直接收为亲传弟子。
高达九十的灵根让他没两年就顺利的进入练气期。
师父的骄傲,其他峰若有若无的招揽,都让南门樾十分自得。
然而这短暂的幸福时光止步于自己筑基的那一刻。
练气期凝聚在经脉中的灵气彻底开辟了丹府,激发了他血脉里的力量。
魔气外泄。
他竟然是魔体?
他的父母明明就是普通富商,往上数八代都没有什么修真者。
哪来的魔体?
可事实摆在这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待他如珠如宝的父母,只是养父母。
他的亲生父母之一,必然是修为极高的魔修。
哪怕是筑基期的菜鸟,南门樾也明白魔体代表着什么。
就在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要被逐出宗门的时候。
师父温柔的安抚自己。
他相信自己的心性,据理力争,让宗门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宗门的不信任,排斥,戒备,都无所谓了。
这一刻的善待和信任,在他内心萌发了根深蒂固的情愫。
他并没有压抑这份情愫,师徒之间,本来就是修真界最近的机缘。
更别说,他还是他唯一的徒弟。
他至今记得,自己刚升到元婴,实力与师父齐平的那一天。
师父询问自己是否愿意结为道侣那一天的狂喜。
仿佛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比此刻更重要的了。
原本,他待湛为墨仅仅是毫无保留,在这一天开始,便是倾尽所有。
他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珍贵的资源,全都用在了师父身上。
他想要与他并肩仙道,共享长生。
br /> 可自己等来的是什么?
那一日,当他走出秘境,正满心欢喜的准备回宗门的时候。
秘境门口。
执法堂的长老,手持法令,拿着无可辩驳的证据,指责自己勾结魔道残害同门。
而自己倾心相爱的,真心尊敬的人。
就站在大部队面前,手持自己为他打造的宝剑,准备大义灭亲。
看着这些证据,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如此陷害他。
可他不明白的是,湛为墨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是师徒,也是一对仙途坦荡的准道侣。
仙途光明,情投意合。
魔体更是压制得很好,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就突然背叛他?
这一刻他终于是没抗过心魔的侵扰,当场破碎了玄元宗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
刹那间入魔。
修为更是直接突破到了分神。
证据在前,入魔在后。
自己的解释宗门是彻底不会听了。
然而临阵突破并不是什么好事。
修为暴涨,但是根基不稳,日后的隐患不去说,现场也难发挥出实力。
而且湛为墨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好东西了。
他刚刚突破没多久。
腰间的香囊顷刻间化作一柄红色的血刃,穿过自己的丹田,再度把自己打回出窍期。
修为落下来,还受了伤,面对宗门的围剿,自己只能反向往秘境里面躲。
但是玄元宗选择来这里堵人,就不怕你往回逃。
这个秘境虽然凶险,元婴期以下进去都是送菜。
可范围却不大,空间本身十分稳定,弄塌的概率不大。
三百年开启一次,一次就开十年,出口就一个。
如今这次开启还有八年的时光。
玄元宗只要堵住门口,然后派人进去搜寻就是了。
八年,对于修真者来说,是一眨眼的事情。
秘境中的灵气驳杂不稳,根本不能修炼。
他们还不怕你赖在里面不出来。
总体优势在玄
元宗。
那么南门樾知道吗?
知道。
可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先躲起来。
自己宗门的阵法自己清楚,刚刚的情况,他逃不出去。
还有一个次要原因就是。
刚刚湛为墨,打出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约在秘境的某处见面。
无论是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想知道他突然背叛的理由。
还是想拉着湛为墨同归于尽。
想要单独私聊,那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就算是做足准备的南门樾怎么都没想到。
好好的一个闻名天下,已经被探得十分干净的秘境,里面竟然还套着一个秘境。
准确的说,是套着一个“宝箱”。
一个只有献祭才能打开的“宝箱”。
湛为墨以南门樾的魔体修道之躯进行献祭,打开禁地的大门。
以此获得至宝,彻底打通修道之路。
就在生死存亡之际,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破碎的声音,整个人的灵魂似乎被吸入了什么黝黑深邃的地方。
刹那间天地仿佛就在自己面前展开。
这一瞬间的感觉无法形容,可南门樾却有种恨不得永生永世沉溺其中冲动。
然而遗憾的是,再回神,自己就又躺在了熟悉的冰床上。
那张几乎伴随他大半人生的冰床。
不等他遗憾那稍重即逝的体悟。
整个人身体上的感觉仿佛一个大人塞进了一件婴儿的身躯里,难受每一个毛孔都在痛苦的□□。
然而再难过他依旧敏锐的感觉身边杀意的凝结。
这是……
湛为墨?!
剑气已经破空袭来,就在他奋力想要突破身体的桎梏,睁眼躲避的时候。
剑被击开了,有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只是有魔体而已!并非魔道中人!”
“他已经筑基,感受了仙凡之别,现在废了他的丹田做普通人,那未来的日子更加难熬,不如让我现在给他个痛快。”
筑基?什么筑基?
不算最后的临时
突破,他也是出窍期了,什么筑基?
神识顿时扫过全身。
他如今的确是筑基……
是的,只有话本里出现的桥段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了。
他回到了筑基期,回到了第一次爆发魔气的时候。
然而,提前醒了过来。
却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在他的记忆中,在这个时间段,还是相当维护自己的师父。
一脸冷漠的诉说着让他去死的诸多好处。
反而是旁边那个人,拼命拦着他,想给他一次机会。
段师弟?
段以君?
隔壁山峰的……段师叔?
南门樾内心狂跳,却不错漏他们的每一句话。
他听着师叔摆事实讲道理。
听着师叔期许他是另一个九秘天尊。
听着师叔为了他直接上主峰求情。
更让南门樾震惊切愤怒的是,段师叔说得这些话。
正是前世自己醒来后,师父对自己说的。
【我认为宗门应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是死,是废,还是赶出宗门,都该给他一个的交代。】
【玄元宗乃三大宗门之一,我们和神道宗不一样。】
【九秘天尊、穹腾真君、百药仙子、平舆真人能做得到的事情,我希望你也能做到。】
哈!
可笑!
太可笑了!!
自己被这个人渣骗得一无所有。
可直到死之前,他依旧记得,当年的最初他给与他的温暖和支持。
甚至告诉自己。
往后是往后,至少最初他应该是真心待自己这个弟子的。
结果呢!
鸠占鹊巢,有这份善意的根本不是湛为墨!
他是想立刻杀了他,解决麻烦的。
是段以君出面护住了他。
是段以君去主峰求宗主伸出援手。
是段以君提醒他,魔体的资质一定超群,才让他留了手。
他和他之间,根本不是兰因絮
果,现业谁深。
也不是长生的贪念胜过了真心。
不是他爱错了。
仅仅是他搞错了人。
从一开始就错了……
算准时间,南门樾睁开了眼睛。
果不其然,看到了前世一模一样的充满关怀的双眼。
嘴里说着信任和支持。
抄袭的都是刚刚那人的真心实意。
而此刻在为自己奔波的段以君。
在湛为墨嘴里,就是自己重金相求,才勉为其难帮忙的人。
瞧瞧,人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会难免增添一些细节,来增加自己话语中的可信度。
湛为墨提到段以君,不自觉的补充了一些细节。
服用化金丹,道途无望,渡劫高手的亲传弟子,宗主的亲师弟。
在湛为墨的叙述中,段以君似乎是一个有着好师门,好传承,却不知道珍惜,好逸恶劳。
喜欢利用自己的关系,为自己谋利之人。
当然,他没直言。
只是该停的时候停,该叹气的时候叹气,说得相当让人误会而已。
前世的自己的确是如此错认为的。
后来,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并非如此。
段师叔的化金丹更是为了救人才服用的。
是一个值得敬佩之人。
利用关系谋利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后来哪怕知道了。
他也是简单以为那是师父误信宗门内的一些谣言。
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他与段以君实在没有什么往来。
他大半的精力都在压制魔体增加修为上了。
剩下的心思全部挂在湛为墨身上。
而段师叔……不是在云游,就是在闭关,极少在宗门走动。
他甚至不知道,前世的段师叔,最后到底如何了。
不过那都是前世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搞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又怎么会让真正的恩人和自己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段以君对自己,可不仅仅是支持和信赖了。
更是有一份救
命之恩在。
若不是他,自己在筑基期的时候,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湛为墨的剑下。
他已经开始在思考,如何帮段以君洗掉化金丹的丹毒了。
前世为了帮助止步元婴的湛为墨突破,他真的跑了很多地方寻找天材地宝。
对于段以君的感情,此刻南门樾的心思还停留在报恩上。
且不说刚刚经历过痛彻心扉的背叛,感情也并不是一句搞错了,就能顷刻间移植的。
不过……
在遭遇了背叛又遇到重生这样的机缘。
内心难免会想。
若是这次,拨乱反正,会如何……
“阿樾?”
湛为墨把能说得都说完了,却发现徒弟还是低垂着头,没有给自己一点点反应。
疑惑的皱眉。
对这种不在自己预料之内的反应很不满意。
言语之间有了些许的冷意。
听到他的催促。
南门樾只想笑。
没有了不安和恐慌,自然看得更加清楚,湛为墨神神情中的冰冷和算计。
抄来的温情和善意,比纸还薄。
现在想来,湛为墨对自己的好。
那是在自己突破到金丹,稳定魔体终于了有了些成效之后。
而对感情的回应,那是在自己突破到元婴,在确定自己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之后。
他从头到尾都没把自己当道侣,甚至没有把自己当徒弟。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自己对他,只有恨了。
湛为墨的结局,只有死在自己的刀下,元婴破碎,紫府全消,无半点存活世间的可能性。
南门樾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是元婴高手
一个是筑基菜鸟
总结:打不过。
一个是宗门高手毫无劣迹。
一个是魔体暴露身世成谜。
总结:不能打
南门樾:…………
“师父,真的只有你对阿樾好。”
南门樾咬牙拿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把曾经的台词再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