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淑的尸体躺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已经蒙上死亡的灰败的浑浊眼球凸起,瞪着天花板,看得出来她死前的极度惊愕。
充满血腥的游戏场,如履薄冰的躲藏了八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到了铛的一声代表游戏回合结束的钟声响起。
却死在了她最放松最充满希望的那一刻。
死不瞑目。
次日九点,屏幕亮起公布新一轮游戏被追杀的人的名字时,一干还活着没有看到许淑的身影,心里多少明白,这个人恐怕已经死了。
古堡很大,大到房间错综复杂,他们不清楚许淑死在了哪里,也没有兴趣给她收尸。
名字被屏幕里机械冰冷的电子音念出来以后,站在楼梯口穿着深蓝色夹克看上去约莫三十七八岁啤酒肚明显的男人转身就跑。
大厅里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眼他跑的方向,前后脚跟了上去。
简元白皱了皱眉,刚想走,就听见一个人冲着屏幕里的H崩溃哭喊。
“我不想参加这个游戏了,让我走吧。”
“求你了,我绝对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让我走吧。”
“我不想要钱了,我就想走。”
他一开口,大厅里另外两个人也纷纷说着自己想离开。
看着周围的人一天天减少,人一个个的死去,每次站在大厅,如同迎接死亡审判般等着名字念起。
听到不是自己时狠狠松了口气,却又很快担心起接下来会不会就轮到自己了。
就像头顶悬着一把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取走自己的性命。
这种煎熬,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
尤其是游戏进行到现在,半数的人已经死亡,剩下的十三个人很明显分成了两派,多数的人已经深入这个游戏,主动去追杀人,除了简元白和沈庭月,留在大厅的四个,看上去想要离开的。
屏幕里的H带着半边铁制面具,露在外面的嘴夸张的笑着,他摊开手,很是大方,“游戏是你们在参加。”
“只要你们能离开古堡,想走,没有人会留你。”
李立杰骂了一声:“你把铁网通了电,门锁上,我们要怎么走?”
“这他妈跟拿把枪顶在我们头上,说我们可以离开有什么区别。”
H打了个响指,“所以,你们要自己想办法嘛。”
“况且,你们真的要离开吗?”
“赢得胜利,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钱、权、美人、甚至是,”H猛然靠近屏幕,语气蛊惑至极:“生命。”
H嘴角咧开,兴奋又癫狂的笑起来,“玩吧,堕落吧,尽情享受这一场游戏吧!”
嗖的一声,屏幕瞬间熄灭,只留下不甘心的几个人。
最开始向H提出要离开的那个人转身看向刚刚附和的包括李立杰在内的两个人,“我们都想离开,不如合作吧。”
他带着人走了,简元白看着缩在角落里犹豫不决的人,开口问道:“你要跟上去吗?”
老赵脸上带着害怕,神情畏畏缩缩的,“我想我女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念到我的名字,我真的,我真的,”老赵攥着自己带着工地水泥灰尘的脏兮兮的裤子,佝偻着背,“我真的不想死。”
简元白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双干惯了苦活的手,长满老茧,手指关节粗大。
随意看了眼,他收回视线对着老赵说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你女儿读书的事情,不是没有转机的。”
老赵苦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谢谢。”
他转身离开,背有些佝偻,步子却走得稳稳的,简元白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人站直了应该还是有一米七五以上。
只是老赵畏畏缩缩的,人又老实懦弱,看上去就显得有些矮小。
大厅里只剩下简元白和沈庭月了,简元白抬头往古堡上层看了一眼,刚刚那个人就是往上逃了。
这个古堡,保守估计有上百个房间,古堡范围内,周围的花园绿植,占地面积也很大,又地处悬崖,是个天然的,适合做逃杀游戏的场地。
无人能发现这里,也就无人打扰。
几天下来,简元白也没有找到信号隔绝的装置,也没有联系上自己的队友,那个无线通讯设备,像是永远也收听不到另外一边的声音了。
按道理来说,他失踪了这么久,队里应该会派人找他才对,但是现在,简元白也不太对这个抱有希望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庭月听到他说话,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乖巧的问道:“怎么了?”
简元白:“你第一天不在这里,所以你不知道规则是怎么说的。”
“原话是:一、九点到五点,六点到凌晨两点是游戏时间,二、游戏时间外不允许杀害已结束上一轮游戏的玩家,三、违规者,名字会通报给所有玩家,无视时间成为被追杀目标。”
“也就是说,按照规则来讲,这个游戏是有安全时间的,五点到六点这一个小时,凌晨两点到九点这七个小时,就是安全时间,可以好好休息。”
他笑了下,眼神里却尽是冷意,“但是有人在凌晨两点以后杀了人,却没有被通报给所有人,甚至他的名字,也没有违背顺序提前出现,这条规则,是假的。”
“这条规则虚假,这个游戏最重要的一点:游戏时间,也必然是假的。”
“根本不存在什么游戏时间,随时随地,都可以杀人。”
沈庭月捏着下巴费力思考了一下,“那就算知道了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简元白解释道:“这个杀人的人,肯定也能知道这条规则并不存在,他现在按照名字出现的顺序杀人,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条规则的虚假。”
“等到最后只剩下三四个人的时候,他获得胜利的概率,会很高。”
“因为其他人,会下意识遵守规则,安全时间内,警惕性会降低。”
“每次公布名字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隔着一段距离,那是为了防止猝不及防听到名字是自己时,来不及逃跑。”
“但是如果自己不是这一轮被追杀的目标,就会下意识放松警惕,就像我两三句话就接近了贾启一样。”
简元白继续道:“深知规则虚假的人,完全可以凭借这一点,在游戏后期捕杀其他人。”
他走到大厅楼梯口的那个摆钟前,伸手敲了敲:“最开始,在古堡主建筑旁边那个烟囱建筑时,我们听到过一次这个摆钟的声音,很弱,并不清晰。”
沈庭月回想了一下,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和李立杰从那个全是尸骨的顶楼下来,你在那里看日记的时候。”
他表情突然微微僵硬了下,这么一回想,他想起了一件有点要命的事情。
那时候,他在李立杰面前说话了。
这本来不重要,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咬过简元白的脖子,吸过两次血了,他的力量有所恢复,不管他说出口的是什么声音,因为他一直维持着“卢永夜”的形象,落在李立杰耳朵里的会被李立杰的大脑自动转化为卢永夜的声音。
但是简元白...
沈庭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简元白,就看见他注视着那个摆钟。
简元白:“那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一个很强调游戏时间的游戏,作为时间截止标志的摆钟声音却并不大。”
“古堡主建筑内能够听到,离古堡远一点就若有似无的很容易被忽略,睡在古堡里面,睡着了也不会被这个声音吵醒。”
“这个摆钟,就像那个纸条一样,是故意安排的,就看谁先能发现其中的蹊跷,谁就能够获得先机。”
沈庭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赞叹道:“你好厉害。”
他的彩虹屁换来了一个清脆的脑瓜崩,简元白啧了一声,“知道这些也没用,要想结束游戏,看来只有不按照幕后之人的计划来。”
沈庭月捂着被弹红的额头,瘪着嘴委屈质问,“没用你弹我干什么,真讨厌。”
简元白却伸出了一根手指,竖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咬吗?”
沈庭月眼睛亮了,狠狠的点了点头,“嗯!”
他握住了简元白的手指,迫不及待地塞进了自己嘴里,小尖牙刺破指尖的皮肤,小口小口的吮着浸出来的血珠。
手指被含在湿热的口腔,软嫩的舌尖还在不停的舔,这种感觉无论几次,简元白都有些不自在。
他连老婆都没有,手指,脖子,却已经被人舔了又咬。
简元白低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抱着自己手视若珍宝的小口吮血的沈庭月,心里开始熟练的开导自己。
我是他养父,养父是什么,四舍五入就是生身之父,这种关系,被咬两口怎么了。
难道眼睁睁看着沈庭月饿死?
况且,他不让沈庭月咬,难道放任沈庭月去咬别人?
十指连心,被舔吮着手指,简元白只感觉自己心口微微的痒,同时毫不动摇的想到:
绝对不可能。
都是男人,被咬下手怎么了,他又不是GAY。
他直男。
钢筋般坚韧的直男。
因为咬了手指,吮了点血珠,沈庭月放开简元白手指的时候,脸红扑扑的,眸子很亮,看得出来的高兴。
下一秒,他的笑僵在脸上。
只听见简元白似笑非笑的说道:“手指也给你咬了,说说吧,你是从古堡哪里出现的。”
他需要一个别人绝对不会找到的地方,来做接下来的事情。
小吸血鬼显然还没学会什么叫人心险恶,只额外咬了一口手指,就要被逼迫着说出巢穴。
简元白回了他住的房间,拿出了纸笔开始制定计划。
这个计划可行性并不高,但只能试一试,简元白联系不上救援和队友,也做不到放任杀人游戏继续下去。
他心里明明已经有了个地点的选择,却还是不忘用尽各种办法套沈庭月的话。
单纯懵懂的小吸血鬼内心的天平摇摆不定,眼泪汪汪的欲言又止。
简元白制定计划的时候,三个人聚集在了古堡的铁门前。
大巴被横在铁门面前,大巴顶部用矮柜子叠出了一定的高度,两个人扶着柜子,用作稳定,一个人慢慢爬了上去。
李立杰扶着柜子,表情却很犹豫:“要不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这样跳过去...”
为了百分百不碰到通电的铁丝网,必须要比铁门的高度高出一点,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高度。
铁门外面,什么铺垫都没有,这样跳过去,虽然不会死,但一定会残废。
不是没有想过把床垫什么的扔过去垫一垫,但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根本做不到。
床垫很重,一个人光扛起来还能做到,但没有人有那么大的力气站在并不牢固的两层柜子上扔过去。
一旦不小心接触到了电网,后果是致命的。
三个人当中个子最高的是秃顶男人,他吐了一口唾沫:“别的办法,哪还有别的办法。”
“继续留在古堡里面,要么杀人,要么等死,至于说的什么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传出去,我不信。”
“老子不想死,也不想出去以后坐牢。”
他已经非常后悔了,他喝醉酒猥亵了一个同村女人,坐牢留了案底,警察说会影响到儿子政审,来到这里是因为有人告诉他,这里不仅可以消除他的案底,还可以给他很多钱,想要什么女人都有。
秃顶男人心里暗骂了一句,有钱也要有命花才行啊,至于儿子,一个公务员,当不了还可以干别的,总不能赔上他老子的命吧。
他其实是想逼迫其他人来跳的,但是又担心逼迫别人,别人出去了不会报警。
秃顶男人看了眼另外两个人,脸上又是一阵扭曲,真他娘倒霉,三个人里面居然他最高。
而且另外两个人怂货也没有一点要跳的意思。
他定了定神,又一次嘱托道:“你们扶稳了,放心,等我出去以后就报警找人来救你们。”
李立杰和另一个短发女人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伴随着惨叫响起,秃顶男人躺在地上抱着一条腿疼得止不住的叫唤,他的一条腿断了。
他缓了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另一条好腿撑着,转过身,对铁门里面的两个人说道:“把木板和绳子扔过来吧,我必须绑一下。”
“等我碰到人了,我就借他的电话报警。”
他故意没有在一开始扔木板和绳子,就是为了不承担一点触电的风险。
李立杰看着他跳,看着他摔断腿,连忙爬上柜子,把拆下来的目标和绳子奋力甩过铁门。
秃顶男人是在农村生活的,从小就会爬树跳高,跳下来的时候注意了姿势和位置,腿虽然断了,但是只要用木板夹着固定好,及时就医,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忍着疼,快速的弄好一切,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报警?能聚集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有那么大个古堡,背后的人一定很有势力,他才不想惹上麻烦。
秃顶男人拖着断腿,压根走不快,狠了狠心,干脆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
速度提上来了些,走出古堡的范围,身影慢慢消失在幽深的树林当中,忍着疼专心在地上爬行的秃顶男人没有察觉,身边的迷雾越来越重了。
时间在疼痛之下格外漫长,快要力竭的秃顶男人突然看到树林前方出现了光。
他精神一振,奋力的往前爬着,快了,就快乐,马上他就能逃出这个鬼地方回家过他的逍遥日子了。
爬出树林的,秃顶男人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到了...
一座巍峨古堡。:,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