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好汉,请问一句,你准备拿什么救水根兄弟的妹妹?又准备怎么加倍报今天的仇?!”
听到这句明显是在抬杠的话,不要说是当事人石文山和水根了,就连陈天保都和许多海盗一起扭头,循声去看谁这么不长眼色,在这个时候还站出来泼冷水,结果让众人再次大吃惊的是,仍然还被绑在桅杆上的刘全竟然继续开口,又问道:
“好汉,你不妨自己问一问自己,你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可能兑现吗?你有把握做得到吗?”
做位一个有着充沛职业道德的海盗帮副帮主,石文山当然不是一个什么好脾气的人,立即操着无比地道的草莓音怒骂道:“羚羊咧(NMD),小北七(白痴),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随便问一句。”
虽然腿已经开始悄悄的发抖,但刘全还是鼓起了勇气,尽可能大声的说道:“这位好汉,我知道你这么安慰水根小兄弟是一片好心,可是你这么骗他真的好吗?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能暂时骗得他不哭,可是以后他想起被箬黄帮抓去的妹妹,又发现他始终没有力量救回他惟一的妹妹,他心里会何等伤心?那时候他流的眼泪,恐怕只会比现在更多吧?”
石文山无法回怼,只能是怒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带着他去找箬黄帮的畜生算帐!把他妹妹救回来,顺便把你们今天的仇报了!”
刘全大声回答,又说道:“这位好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以水根兄弟目前的年纪,绝对得叫你一声好大哥!既然你是水根小兄弟的好大哥,拿你就别拿什么虚无缥缈的话骗他,要明白告诉他,你要怎么带着他去找箬黄帮的畜生报仇,救回他惟一的妹妹!”
石文山彻底哑口无言了,刘安云则再次鼓起勇气,又转向旁边的陈天保说道:“陈帮主,你也是黑水沟上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为什么现在家被抄了,人被抓了,你就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报仇救人?只会在这里唉声叹气,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兄弟在你面前断气?!”
陈天保勉强还算白皙的面孔变成了铁青色,还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刘全的面前,然后一把揪住刘全的衣领,轻而易举就把刘全提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有胆子,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我不敢。”
刘全终于原形毕露,哭丧着脸说道:“陈帮主,我没胆子再说了,你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就当我刚才是放了几个屁,放了就算了吧。”
陈天保怒极反笑,说道:“不,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对!箬黄帮的杂碎突袭了我们好业帮的主岛,杀了我们的人不说,还把我们的兄弟折磨成了这样,顺便抓走了我们的女人去糟蹋,做为好业帮的帮主,我最应该的就是赶紧带着弟兄们去报仇,去救人,可是!”
说到这,陈天保突然提高了声音,愤怒说道:“可是你考虑过我的处境没有?箬黄帮少说也有三十几条海船,五六十门大炮,我们好业帮却总共只有八条海船,十三门火炮!其中的五门炮,还他娘的是从安南人那里买来的土炮,随时都有可能炸膛,我的弟兄每次开炮,都是拿命在赌!”
仿佛是为倾泻自己心头的憋屈与怒火,陈天保的声音不仅更大,还带上了一丝哭音,吼道:“就我们这点实力,还怎么和箬黄帮的畜生去打?去和他们拼命,和拿鸡蛋碰石头有什么区别?我是好业帮的帮主,我得为我船队里的三百多号弟兄着想!你叫我怎么办?怎么办?”
见陈天保动了情,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压抑,就连刚刚失去惟一妹妹的水根都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胆战心惊的看着陈天保和刘全,生怕陈天保压抑不住怒火,当场就把与自己已经小有感情的刘全给撕了。
本性使然,刘全的心里当然还是恐惧到了极点,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陈帮主,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找人帮忙?找人帮你壮大实力,扩充队伍,等有了绝对的把握对付箬黄帮的畜生后,就马上去找他们算帐报仇?”
“我找谁帮忙?凤尾帮?还是水澳帮?他们比箬黄帮更想把莪们好业帮吃掉。”
陈天保苦笑出了声音,刘全赶紧话风一转,说道:“陈帮主不用担心,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能帮到你这个忙!”
“你?!”
陈天保当场傻了眼睛,众海盗也无不吃惊,石文山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到了刘全旁边,上下打量着刘全问道:“你能给我们帮这个忙?你如何帮?”
“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我家少爷,让他帮你们这个忙。”
刘全理直气壮的回答,又说道:“各位好汉,想比你们都知道我家少爷的身份是朝廷的淡水海关监督,负责征收关税和打击走私,正好,为了打击走私,我家少爷正准备组建一支海上缉私队,专门负责打击走私和防范海盗。”
说到这里,刘全顿了顿,又赶紧说道:“事情还特别巧,前几天少爷决定派我拿银子找你们赎人的时候,顺便对我交代了几句,让我有机会的话告诉你们,说是你们只要有兴趣,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他可以把你们收编为淡水海关的海上缉私队,帮他对付黑水沟的海盗!”
“陈帮主,众位好汉,这是你们的好机会!只要你们和我去见少爷,让我家少爷收编了你们,那你们就可以马上洗白为官府的军队,不仅可以领到军饷吃上军粮,还可以拿淡水海关的银子名正言顺的扩大队伍,买洋人好船好炮壮大实力,有了这些东西,你们还怕报不了仇吗?”
震惊的神情出现在了陈天保和石文山等好业帮海盗的脸上,就好象打开了一扇大门看到了一个新世界,陈天保等人好不容易才从刘全描绘的美好前景中回过神来,又看了看面带怯懦的刘全后,陈天保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姓刘的狗官,能给我们这么好的待遇?”
“我可以对妈祖发誓!”
刘全赶紧赌咒发誓,又说道:“陈帮主,还有各位好汉,淡水的王作和林小文你们听说过没有?我家少爷就在他们面前说过这事情,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他们!你们信不过我,总不能信不过他们两个在淡水鼎鼎有名的好汉吧?”
见刘全说得认真,陈天保和石文山在将信将疑之余,难免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然后由石文山开口问道:“你拿什么保证,你家少爷说的话能够算话?不会把我们骗过去以后,先哄我们放下武器,然后乘机把我们干掉吧?”
刘全一听苦笑了,说道:“各位好汉,素不相识,我现在除了对妈祖发誓以外,其他真没办法证明我家少爷准备骗你们了。不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们一句,我家少爷对你们的印象非常不错,觉得你们还有浪子回头的机会,所以才点名想要收编你们。”
又赶紧把刘安云对好业帮不喜欢滥杀无辜的赞许仔细介绍了一番,刘全这才又赶紧说道:“众位好汉,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吧?我家少爷真的是觉得你们还有药可救,所以才想尽可能收编你们,你们如果借着这个机会去投奔他,他就肯定不会亏待了你们,有了淡水海关的财力支持,你们想迅速壮大队伍报仇雪恨,绝对只是一句话的事!”
言罢,刘全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又说道:“不过我也得有个条件,你们得把范东家放了,范东家他不仅是我们少爷的好朋友,还是我们淡水海关的财神爷,没有他的银子支持,我家少爷就算想迅速壮大你们的队伍也肯定非常吃力。”
陈天保和一些海盗开始动摇,但还是有一些比较谨慎的海盗纷纷开口,说道:“帮主,别听这个丑八怪的胡说八道,我们是官府缉拿的海盗,去投奔姓刘的狗官,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谁说当海盗去投奔官府,就没有好下场了?”
刘全赶紧开口,大声说道:“靖海侯施琅有没有当过海盗,他投靠了朝廷后,得到了台南一半还多的土地良田,这也叫没有好下场?刘国轩也当过海盗,他投靠朝廷后,子孙到现在还在京城享福,去年我在京城时还见过他的子孙?最后,国姓爷郑成功是不是以海盗身份投靠的前明,最后他又是什么下场?”
想起这些海盗先贤,担心投靠官府没有好下场的海盗自然无话可说,但还是有其他的海盗提出不同意见,说道:“帮主,如果去投靠官府就得被人约束,那比我们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
“对,干脆拿这个丑八怪和那个大胖子再去勒一笔银子,用换到的银子买船买炮,壮大队伍,然后在去找箬黄帮的畜生算帐!”
见情况不对,刘全只能是赶紧的一一反驳,说道:“谁说你们去投靠了我家少爷,就得被人约束了?你们去投奔我家少爷后,我家少爷只会用乡勇或者义勇的名誉收编你们,直接听他的命令,不听朝廷和徐威他们的!我家少爷又不会打仗,收编了你们以后,你们肯定还是无比自由,除了收拾淡水周边的海盗和走私船,其他的还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还有,指望拿我和范东家继续换银子,那你们可能就想得太多了!就算少爷他和感情深厚,肯定舍得拿银子把我换回去,但是范家人吃了一会亏,你还指望他们能再上第二次当?”
飞快说到这,刘全又赶紧补充道:“退一万步说,就算范东家的几个儿子都比较孝顺,还舍得继续拿银子赎人,但是你们在交易的时候,又被淡水的官军盯上了怎么办?”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成功勒索到了银子,箬黄帮的畜生,还有实力更强的水澳帮和凤尾帮,听说你们做成了一笔大买卖,能不红了眼睛?能不更想把你们干掉,直接来一个黑吃黑?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别说是积攒实力壮大队伍了,恐怕就是保住脑袋都难啊!”
刘全也算是把自己的口才发挥到了颠峰,一套一套的说辞把陈天保等人忽悠得心中大动,暗暗赞同。刘全察言观色发现可能有戏,便赶紧又说道:“众位好汉,我知道口说无凭,你们肯定很难相信,正好,这事我刚好有人证。”
“什么人证?”石文山赶紧问道。
刘全马上答道:“我刚才说的王作和林小文,这两位好汉的名字你们肯定听说过,你们只要派人去联系他们,问问他们,我家少爷有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准备组建一支由淡水海关管辖的乡勇水师,就可以知道真假了。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我现在在你们手里,没办法收买他们帮我说假话,他们说的话你们当然就可以放心相信。”
石文山一听心中大动,忙向陈天保说道:“帮主,是个办法,要不,先派人联络一下王作和林小文,看看这个丑八怪有没有骗我们?如果确认了这事不假,咱们就可以放心商量是不是可以考虑接受淡水海关的收编了?”
本质上大部分都是一些为了活下去的渔民和穷苦百姓,听到可以过上能够过得更好一些的生活,在场的海盗难免大为心动,忍不住纷纷附和石文山的建议,都赞同先去联系一下在淡水民间还有名气的王作和林小文,打听清楚刘全是不是在忽悠他们,然后再做决定。
让众人意外,关键时刻,陈天保却突然转移了一个话题,向刘全说道:“收编的事一会再说,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家少爷的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施萍的漂亮小姑娘?”
“施萍?”
刘全傻眼了,万没想到陈天保会突然问起一个毫无干系的小姑娘,但是为了给陈天保一个交代,刘全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有这么一个小姑娘。”
“她为什么会和你家少爷住在一起?她和你家少爷是什么关系?”陈天保继续追问。
“她是我家少爷认的干妹妹,我家少爷带她回台湾来找她亲舅舅,所以她就暂时和我家少爷住在一起了。”刘全继续老实回答。
“她是来台湾找她亲舅舅?具体什么情况,快仔细说!”陈天保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激动。
刘全无奈,只能是把施萍的生平来历对陈天保仔细说了,又说了施萍因为生母逝世又得了怪病,在施秉仁家里差点被狠毒的异母姐妹折磨致死,是刘安云看不下去,发了善心想办法找借口把施萍救出了苦海,还顺便治好了施萍脸上的怪病,最后刘全才补充了一句,说道:
“对了,施萍听她过世的娘亲说过,她家原先是住在凤山县的沙马矶,外祖父是当地的一个教书先生。”
刘全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脖子就已经被陈天保突然握紧,勒得他差点断气,然后陈天保又激动问道:“施萍的娘,有没有告诉她,她的舅舅叫什么?”
“说……,说过,叫陈……,陈二龙,好汉饶命,我快被掐……。”
砰的一声,自行落下的刘全自行打断了自己的痛苦求饶,旁边的石文山则惊叫道:“帮主,沙马矶?陈二龙?这不就是你吗?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叫陈二龙,住在凤山的沙马矶,只因为被水澳帮的畜生抓上船当了奴隶,才被逼着吃了这碗……。”
石文山没有把话问完,也没有必要把话问完,因为这个时候,陈天保的双眼之中早就已经是眼泪滚滚,继而泪流满面,最后干脆痛哭出声,仰天哭喊道:
“姐姐,她果然是你的女儿,是我的外甥女,我在这世上的惟一亲人!惟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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