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七七黛玉等人依旧去贾母房中陪着她,因最疼爱的小儿子离家贾母难免总要惦记着,有儿孙辈的在旁边陪着哄着她还能好一些,不然总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所以黛玉等没事也就来陪着她。
只巧今年夏天热的很,也只有贾母这里冰最足,所以大家也都喜欢聚在她这里消暑。
凤姐儿因放下了管家的差事,没事也来这儿陪着贾母解闷说笑讨她的欢心,自从不管事了之后凤姐儿也渐渐想开了,想通透了,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傻的可以。
现在的日子过的多舒服?每日里盘算着自己那点小生意,赚点小私房,偷偷往外边存点别人不知道的贵重东西,一门心思奔着自己的小家使劲。
如今相公也有了正经差事,每日里忙起来也同那些狐朋狗友们接触的少了,花花肠子都被忙断了,忙起来可是没空动那个心思了,她也省心了不少,谁不盼着自己的相公上进呢!听说贾琏到了年底还有可能再升官,别提她有多高兴了。见了七七和黛玉就同自己的亲妹子似的亲着呢!
她现在万事知足,就盼着自己能有个儿子傍身就好了,现在她也一直调整着身子,大夫说是有些累着了,上次做月子的时候没有修养过来,好在她还年轻,要不了多久就能调养好,到时候在想要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想到她被累着了,她就生她那好姑妈的气,那真是讲她当刀使呢!她不疼。她生过三个孩子还不懂?只一个劲的给她找事做。安的什么心?枉她一门心思的对着她,跟着她好。她却不说帮着自己只想着算计着自己,真真是让人伤透了心。
凤姐儿生王夫人的气,王夫人还生凤姐的气呢,只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儿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劳心劳心的帮忙让她嫁到贾府来,不就是为了她们姑侄俩能有个照应吗?结果她倒好,一松手不管了,得了便宜就忘了本的玩易。
此时凤姐儿和王夫人姑侄两个心里都有了疙瘩。在没有往日的亲近了,王夫人虽然还想着法子让凤姐儿管事,毕竟她上了年纪,精力也有所不济,而且现在贾府真有些入不敷出,她管着家是不是还要往里自己贴银子?
以前有凤姐儿这些都不用她操心,可现在凤姐儿不管了,连印子钱都放手不干了,她还能上哪拿钱去?这不是断了她的财路吗?她又不想自己沾手这件事,所以王夫人恼火的很。她在贾府又一向是以好说话的慈善人处事的,有些事明明生气却不好向凤姐那样拉下脸来管。这一时弄得头昏脑涨的,那那都不顺。
以长辈的身份压着凤姐管吧!她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就带着礼物去找邢夫人,说什么婆婆你可怜可怜我吧!大夫说让我好好养着才能让您抱上孙子,这差事求你帮我处理了吧!
刑夫人是什么人?不给她权利她还想要上手抢呢,这人家带着礼物说着好话送上手的权利她还能不要?乐不得的全应了,别管是什么差事人家全接着,办好办坏先不说,油水是捞得足足的,莫了还要到王夫人这儿来说风凉话。
说什么你不疼你的侄女,我还疼我儿媳妇呢,以后有什么差事二太太只管来找我,让那个可怜的孩子好好休息休息吧!
弄得王夫人恨不得恨恨啐她几口,还儿媳妇,她生过儿子吗?还好意思认儿媳妇,可她也只能压着火,这么几次下来她也瞧明白了,知道凤姐儿这是真不想管了,也只有自己上阵了,只是从此更恼了凤姐儿,只是这姑侄儿两个都是会做面子的,这大面上还真让人瞧不出来同往日有什么不同。
只是若细心的人也能瞧出不对头来,比如说此时凤姐儿逗着贾母哈哈直乐,王夫人就在私下里撇了下嘴角。
贾母乐呵呵的指着凤姐儿道,“你这个猴儿,你同她们比什么?人家小姑娘家家乐意在我这儿呆多久就呆多久,你能同她们比?还不滚回你家去照顾着你爷儿们,若是他跟着别人跑了,我瞧你找谁哭去!”
凤姐呵呵笑着摆着帕子道,“我就来找老祖宗哭,人都说老祖宗是最疼我的,连琏二爷都比不过,我只不信,若真出了这事正好来试试,瞧瞧老祖宗是最疼自己的亲孙子,还是最疼我!”
“呦,最疼亲孙子又如何?最疼你又如何?”贾母特喜欢和凤姐儿斗趣,接她的话总能抖出笑料来。
“最疼你亲孙子我就赖在您这儿不走了,天天哄着你,让你最疼我,若是疼我,我就更不走了,我盼着你更多疼我一些呢!”
“看看看看,你们都快看看,这没皮没脸的是赖上我了。”贾母指着凤姐儿对七七她们道,众人都凑趣的打趣凤姐。
凤姐也不生气,笑着道,“可不就是赖上了,谁让老祖宗您这又热闹又凉快,我就盼着天天在这儿消暑呢!”
凤姐一提这事,王夫人眼角就一跳,不着痕迹的瞪了凤姐一眼,她今年是扣了凤姐儿院子里的冰,可那又如何?你既然不管事了,就不要想着还同当家做主一样有便利。可她没想到凤姐儿竟然会在这儿场合挑这个话头,看这样子还想接着说了。
王夫人正想着就听贾母笑道,“怎么,谁还缺了你的冰不成,你院子里就凉快不得不能消暑了呢?”
凤姐儿明明白白的看见了王夫人的眼色了,可就装着没瞧见,她今儿就是故意要牵扯这个话头出来的,想扣了她们院子的份例可没那么容易,虽说她现在不管家了,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家欺负的,接着贾母的话就说道,“可不就是缺冰吗!您还不知道我们那位爷。最是怕热了。一回来就叫着要冰。一晚上那冰就不能断,大姐虽说是小孩子不敢让她贪凉,用不了多少,可也要给她准备着,怕她中了暑气,我们一家子就我是个不中用,不受重视的,白日里大日头晒着也不敢用冰。生怕用没了晚上不够他们爷俩的,可不就要到老祖宗这儿来蹭阴凉了!”
王夫人听了凤姐儿的话,差点没气得哆嗦了,这是说她管家不如她是吧?往年冰都是够的,到了她管的时候就不够了,还是说她有意克扣她们的了?
贾母这么精明的人当然知道凤姐儿和王夫人这姑侄两个那点事,这府里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不过是乐意装着糊涂,不乐意管事罢了。
听了凤姐儿的话就对王夫人道,“二太太,若是我们家里的冰不够你就出去卖一些回来。价钱贵点不碍的,我们家也不差那么两个。他们爷们在外头辛苦,大热的天忙着差务,回来也要让他们好好舒坦舒坦,冰可要给足了!”
王夫人心里暗恨,可也不得不摆出笑脸道,“回老太太的话,今年天热,有冰的人家都不愿意往外卖,我这几日派人出去买都没买到。我们家存的冰用的也快,都是按着各房的例每日里发放一次的,正巧我们老爷出门去了,他的那份就先给了琏儿用吧!若是还不够,我再出去想想办法。”
邢夫人见了王夫人的错还能不下脚踩,听了这话就道,“我们老爷也怕热,也说冰不够用呢!二太太能找到门子卖这冰不?若不行就将这事交给我,我出去联络联络,说不得能卖到高价冰回来。”
王夫人心说到了你那什么东西不高价还要多花出三成的钱呢,你这一高价还不翻了倍去?这钱我将来可是都要留给我儿子的,还要给我宫中的女儿一些,你们谁都别想从我这儿捞走。
咬着牙道,“不用费心了,我这儿已经联络好了一家了。”
邢夫人听了就有些不满的沉下了脸。
探春一见王夫人有些下不来台,忙救场的拉着贾母说道,“昨儿二哥哥还同我说要建个什么诗社热闹热闹,不知道他同老祖宗说了没,老祖宗应了没应?”
“说了,怎么能不说,一大早就来闹我,说让我去接云丫头去。我若是不应他还不缠着我让我连个午觉都睡不好,还不如趁早打发了他去,我早早的就派人去接云丫头过来多住几日了,差不多过一会子也要到了,你们乐意建诗社画社什么的只管去,让你们大嫂子,还有林大姐姐看着你们,出不了错差的。”
七七听了这话就道,“我可是不行的,诗呀干呀的我也懂的不多,还是要靠着大嫂子,我就跟着凑个趣好了。”
“大姐姐太谦虚了可不行,你的大名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都夸你是能文能武的大才女呢!”探春这话是好话,可七七听起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有点酸呢!
不过也不想多理她,笑笑没吱声。
王夫人见话题差过去了也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同那个不识数的邢夫人在贾母面前争吵,太没面子了,掉价子**份!
心情正不好就见她的陪房周瑞家的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由的怒道,“干什么呢,有事进来回话。”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生气了忙弯腰进来行了个礼道,“回老太太,太太们的话,我找二奶奶有点事?”
“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探头探脑的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王夫人对着凤姐儿正一肚子的火,见自己的陪房竟然是来找凤姐儿的,更是恼了。
周瑞家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没好气的训了一顿也有点郁闷,低声说道,“上回来打抽丰的那个刘姥姥又来了,带了一些枣子倭瓜还有一些野菜。说替家里都问老太太、太太、奶奶和姑娘们好。说早要来请老太太和太太奶奶姑娘们的安,因为庄家忙一直没得空。好容易今年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尖儿孝敬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们尝尝。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她们的穷心。”
见凤姐儿和王夫人都没吱声。贾母也没应话。又接着道。“她瞧着天色晚了,怕太晚了赶不出城去。说要家去呢!我说来回二奶奶一声。”
凤姐儿这会心情正好,又听了七七的话觉得有时候与人为善也不是件坏事,瞧人家也是个感恩的,不过是随手给了两个钱,人家有好东西还记挂着,就说:“她们大老远的,难为她扛了那些沉东西还带着个孩子来。你同她说晚了就住一夜明儿再去。你们也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别慢待了!”
贾母听了这话就问,“那个是刘姥姥?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么个人物?”
凤姐儿就回,“嗨,别提了,说是那辈子里连过宗,是外八路子的亲戚,头几年日子不好过,跑来打抽丰,我瞧着她一个老人家带着个孩子怪可怜。就给了两个钱,这不日子好过了。得了点菜呀瓜呀竟然也当成宝贝,特特的送到我们家来,那么好几袋子东西死沉死沉的,难为她一个古稀老人怎么背的,瞧着是个感恩的,我特意留她们住一夜,免得急着赶路再累着了。”
“嗯,你做的好。”贾母最好个惜贫怜弱,又因着和她差不多大的老人不是没了,就是病的不能动了,连个说话的同龄人都没有,就跟凤姐儿道,“我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请了来我见一见,我们也一道说会话。”
周瑞一听贾母如此说,忙又退出去接刘姥姥,不一会一个老太太穿着洗的泛白的衣服跟在周瑞家的后面进来,七七一瞧正是当年见过的刘姥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瞧着还比那年见时精神了些,脸上也有了红光。
一见来先瞧了一圈人就冲着贾母福了几福,口里说:“请老寿星安。”
刘姥姥也是有些晕的,从没进过这么大的内宅院,一进来就只见满屋里珠围翠绕,花枝招展,并不知都是什么人。只见一张榻上歪着一位老婆婆,身后坐着一个纱罗裹的美人一般的一个丫鬟在那里捶腿,凤姐儿站着正说笑。
她只认识凤姐儿一个,见她还要站着做陪,刘姥姥便猜那是贾母了,这才忙上来陪着笑问安。
“好好,您老身体也好呀?”贾母亦欠身问好,又命周瑞家的端过椅子来给刘姥姥做坐,见她身边还跟着个小孩就问,“这是你孙儿,多大了?”
“这是我那不成气的孙儿,七岁头上了,快,给老寿星问好。”刘姥姥推了推孙儿,偏那板儿仍是怯人,低着头缩在刘姥姥身后不知问候。 刘姥姥打了他两下,让他给磕头,他也听话只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却不吱声。
贾母见刘姥姥仍要训他就道:“不碍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你别训他,鸳鸯,带着他到一边玩,给他拿点好吃的。我们老姐们儿说会子话。”
然后又问,“老亲家,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刘姥姥忙立身答道:“我今年七十五了。”
贾母向众人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健朗。比我大好几岁呢。我要到这么大年纪,还不知怎么动不得呢。” 又对着刘姥姥道,“你坐呀,坐着说话,不用客气,都是亲戚可别那么外道,鸳鸯,给上杯好茶来。”
听鸳鸯应了又说,“这是我往常吃的,也不知你吃不吃的习惯,总归来一次,什么都尝尝,若是吃的好,回家里就带着些。”
刘姥姥笑道:“我们生来就是受苦的人,什么东西吃不惯,没有那么娇气的。那些年家里大灾连树皮草根子都吃过的,老太太生来是享福的,您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我能尝尝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哪里还改往家里拿呢!那好东西给我们吃都白瞎了! ”
贾母听了心里那个美,也有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感觉,可还是笑道:“那里的话,东西不就是给人吃的,那能吃瞎了,老姐姐眼睛牙齿都还好?能吃硬的不?”
“都还好,就是今年左边的槽牙活动了。硬的东西也能吃一些,可是不敢怎么吃了,人老了就是这点不好,好多活也做不动了。”
“可不是吗?我也老了,都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聋,记性也没了。你们这些老亲戚,我都不记得了。亲戚们来了,我怕人笑我,我都不会,不过嚼的动的吃两口,睡一觉,闷了时和这些孙子孙女儿顽笑一回就完了。”
刘姥姥笑道:“这正是老太太的福了。我们想这么着也不能。”
贾母道:“什么福,不过是个老废物罢了。”说的大家都笑了。贾母又笑道:“我才听见凤哥儿说,你带了好些瓜菜来,叫他快收拾去了,我正想个地里现撷的瓜儿菜儿吃。外头买的,不像你们田地里的好吃。”
刘姥姥笑道:“这是野意儿,不过吃个新鲜。依我们想鱼肉吃,只是吃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