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举动,陈诚就让杨保国愣住,让他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
原来抢先注射纳米治疗针是为了和源音那小子拼命。
难道俺错怪大哥了?
但就算稳住杨保国,还有一人不服气,那就是同样人精的张艾千。
跟了陈诚十几年,老大什么品性早就摸了个一二,张艾千不会这么简单被这手段折服,冷冷的站在一边,想看陈诚如何表演。
其他人,尤其是刘西京这样没什么阅历的小马仔,见敬重的大哥挖出自己的眼球作鱼饵,又感动,又受宠若惊。
陈亮看的心都在滴血,自从没了老娘,他就只剩下大哥一个亲人,当下脸一横,狠厉的扫了一圈众人说道:
“这鱼饵就让给大哥,钓上来鱼,让大哥先走,谁有异议?”
“我同意。”杨保国闷声说道。
“我也没意见!”刘西京擦了一把眼泪,又因牵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张艾千站在众人后面,默不作声。
见稳住场面,陈诚在心里暗暗点头,不愧是亲弟,马上就能懂我的想法。
这下不仅能维持他大哥的地位,还能第一个通关游戏。
一举两得。
陈诚解开领带,用牙撕成碎布堵在黑洞洞的眼窝里,阻止潺潺渗出的血流进嘴里影响发号施令,接着放低姿态,向杨保国问道:
“三弟,这海鱼该怎样钓?有窍门没有?”
杨保国看了眼陈诚的伤势,有些动容,诚心说道:
“这海鱼咋钓,俺不大很清楚,但应该跟河里的鱼差不多。
现在还没入夜,靠近水面的都是些小鱼,加上咱们庚夕市附近的海域出了名的鱼群多,就算没打窝也不打紧,十杆里八杆有口,不存在不咬钩的情况。”
“真的和那小子说的那么简单?”
“真的。”
闻言,陈诚彻底放心,顺势将眼球挂到自己的鱼钩上,在杨保国的指导下甩杆。
海面溅起一朵水花。
果然,和杨保国说的一样,眼球鱼饵刚一入水,就有一撮鱼群围了上去。
陈诚心头一喜,按耐住喜悦,稳坐钓鱼台。
时间飞逝。
一轮橘红的太阳渐渐低垂。
不知为何,始终没有鱼上口,反倒眼球鱼饵被吃的差不多,只剩光秃秃的神经连带着些许碎肉挂在鱼钩上。
陈诚声音浮现几分焦躁,被吃的可是自己身上的肉啊!
“三弟,这怎么回事?”陈诚铁青着脸问道。
杨保国搓了搓下巴,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没有浮标和吊重,在海里钓鱼就是容易走水,挂不住,乱漂。”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临近黄昏涨潮,海上风又大,小小的舢板只需一个浪头打过,便能把所有人扔进海里。
‘呕!’
刘西京和七弟李浩受不住晕船,吐了出来,刺鼻的味道顿时弥漫。
其他人的脸上同样焦躁不堪,虽然身体被海莓迦治疗过,但这不代表能痊愈,骨头缝里还卡着子弹,随着肾上腺素的消退,疼痛撕咬着神经,只想立刻找到该死的医生给自己取出弹头。
就算下半辈子要做残废,也想此刻躺在舒适的病床上,接受护士的细心照料。
而不是在这他妈的海上,玩他妈的钓鱼游戏!
等不下去的不止是陈诚,终于,张艾千开口提议道:
“就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的钓鱼,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不如让大家都开始钓吧?”
“是这样没错。”杨保国赞同张艾千的话:
“再拖下去恐怕就难办了。”
“怎么说?”
“一旦到了夜里,咬钩的都是大鱼,这些鱼竿和鱼线都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东西,压根没好好保存,上口了咱们也拉不上来,最容易切线。
再加上伤的伤,残的残,这大鱼可不比咱们的劲小,哪来力气跟它较劲……就算鱼竿全断了也钓不上一条。”
也就是说,到了夜里,他们钓鱼的难度将会成倍上升?
刘西京等人一听,脸色霎时惨白。
尤其是前者刘西京,被鲨鱼撕断右脚,只剩下个光秃秃的脚踝,比脸色更惨白的骨刺戳在舢板的木头上,连让他站起都不能。
其他人情况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李浩,他的肚子被开了口子,都能看见血淋淋的肝脏吊在腹腔里,随时都可能滑出来,要不是海莓迦给的‘浪涌温濡’,恐怕早就因为感染死掉。
决不可以再拖!
“大,大哥,鱼饵怎办?”刘西京颤颤巍巍的开口问道。
“我们都没有鱼饵可以用啊。”
愁眉苦脸盯着海面的陈亮一急,扭头怒问:
“你想做什么!莫不是还想从我大哥身上要块肉给你?”
刘西京不假思索的答道:
“大哥不是说他身上肉多的是吗?”
“妈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他妈干死你!”
年轻气盛的陈亮单腿跳着,攥起拳头扑倒刘西京,因为伤势最重,刘西京竟然打不过这个瘾君子陈亮。
而跟后者关系较好的李浩热血上头,想也不想的踹向陈亮。
陈亮刚刚因为纳米治疗针止血的伤口,立即崩裂。
‘噗!’
兴许是李浩没收住劲,陈亮大腿处的伤口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血液狂喷。
好巧不巧,他的动脉破裂了。
温热的血液喷到李浩的脸上,这家伙脸色一怔,知道自己惹了麻烦,嘴里连忙说道:
“我,我不知道怎会这样,跟我没关系。”
“弟!”
陈诚牙呲目裂,扔掉鱼竿,扑上去,死死按住陈亮的伤口,猩红的血液从指缝里窜出。
无用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的体温冰冷下去。
人在走向死亡时,总会表现出一面截然不同的面孔。
出乎意料的,陈亮没有怨恨李浩的意思,只是面色莫名红润的紧紧抓着大哥的手,看着陈诚老泪纵横的双目,嘴唇哆嗦着:
“哥你活,活下去……我不怪李浩,这一切都他妈的是源音那混账搞得鬼……你要替我报仇,我他妈在阎王那等着那小子!”
陈亮死了。
老神在在的张艾千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他只是想耍滑头,不用从自己身上割肉就能通关游戏,所以才开了个头,让伤势最重的刘西京作领头羊,给大哥陈诚施压。
他知道陈诚的性格,在这个情况下一定会割肉喂鱼,而自己就不用遭受割肉之苦。
万万没想到陈亮会突然死掉。
“弟,弟啊!”
眼睁睁地看弟弟眼里没了亮光,陈诚感觉天都塌了。
不管是喝醉了发酒疯给人砸了酒店,还是半夜威逼女学生陪自己玩,甚至是‘走冰’,吸那些太平洋合众国走私过来的玩意儿,他都只当是年轻人都会犯的荒唐。
陈亮终究是他陈诚唯一的弟弟,这个世界和他相依为命的亲人。
陈诚不知道手底下的兄弟们诸多不满,整日为陈亮做的烂事而糟心吗?
他当然知道,所以才让资格最老的杨保国和张艾千为弟弟让路,力排众议,令陈亮成为二把手。
这是买下议员席位后,诚亮追还就由弟弟接手而做的准备。
到时成为议员的自己,可以借势带着弟弟一块成为人上人……
现在全完了。
用肮脏破烂的西服抹掉眼泪,陈诚垂着头,在恐慌不已的刘西京面前蹲下,朝后者伸出手掌,独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冷静的可怕:
“老六,我命令你,把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