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英雄辈出的三国时期,不过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罢了,最好赶紧把老子砍了!老子还要去盛唐呢!”
建安元年,小沛监狱。颜政靠在土墙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作为一个三国时期的人,此刻说出盛唐二字,自然说明他是一位穿越者。
而且他可以穿越不止一世,只要不是主动作死或者自杀,那么就能按照朝代顺序穿越下去。
上一世他穿越到西汉,刚同汉武大帝亲密接触,结果就被派去和飞将军李广一起出征。
奇葩的是,即便靠着后世知识制作了指南针,咱们的飞将军李广还是触发了出征即迷路的设定,带着大军在茫茫草原上迷失了方向。
任由颜政是个穿越者,也没有任何办法,最后李广被抓,他被一箭射死。
好巧不巧,死后一睁开眼他就发现,按照朝代顺序穿越到了东汉。
准确来说是东汉末年!
这就贼没意思,让他去杀鞑子,匈奴,突厥,契丹,女真,他能嗷嗷叫着往前冲。
可三国不纯粹就是一群门阀,一群世家大族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所谓功业,在不断打生打死吗?
司马家统一之后,立马就来了五胡乱华。
颜政不耻于在东汉末年做出一番成绩,他现在只想快点求死。
还好!还好!他现在的身份是黄巾贼,是太平道中的一位坛主,张角死后在徐州占山为王,被刘备清剿时抓住后关在监狱中。
这类历史遗留叛徒,一般都会迎来“秋后问斩”的美好结局。
也偏偏是这秋后问斩的“仁政”,让颜政还得在监狱中煎熬。
没办法,为了不在监狱中被人捅菊花,他只能尽力发挥侃这项技能。
在太平道人的身份加持下,总算是没有酿出什么“肛”烈的开局。
最妙的是,颜政八天前还靠着侃结识了一位长得相貌堂堂的新来狱友,这位狱友看上去非富即贵,狱丞都对他恭顺不已。
颜政只要每日同他侃侃大山,就能酒肉不愁。
几天下来,他都胖了几斤。
这样的饭票冤大头,当然得好好伺候,至少得让秋后来临前的这段日子,过得痛快舒服一些。
反正作为黄巾贼首,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哈哈哈,颜先生快来看,我今日让人给你带来了何物!”
听着隔壁牢房传来炸雷一般的声音,靠在墙头打瞌睡的颜政扔掉口中衔着的草,懒洋洋的起身走过去。
昏暗的视野里,隔壁那位冤大头正满脸笑意的举着一匹布。
此人看上去就不似普通老百姓,相貌堂堂、浓眉大眼,肤色也是健硕的小麦色,还留着整齐的发髻和胡须。
据他说他家中有些浮财,此次乃是因为冲动之下抢了吕布买的马匹,给刘备惹了麻烦,才被处罚入狱。
颜政不太关心这些事,只知道此人取了个颇为现代的名字——张三!
他走上前一看,张三手里还真是拿着一匹布,脸上满是卖关子的神情。
“不就一匹布嘛?”
“非也,非也!”张三哈哈一笑,甩开说:“此乃某家昔日的拙作,先生不是不信我会画仕女图嘛,且请一观!”
颜政凑上前一看,好家伙!还真是一幅画,画在了锦缎之上。
所谓仕女图,自然就是优雅的美女图啦!
“画的勉勉强强吧!”
“勉勉强强?”张三不乐意了,“这画可是某家废了老大功夫才画好!先生到底懂不懂仕女图?”
“我不懂仕女图?”颜政冷笑一声:“就你这画工,还入不了我的法眼!我看过东瀛画技、泰西画技,那画可以动起来,情节多样,里头女子更是千姿百态……啧啧啧,说了你也不懂!”
颜政神往一会,复又叹气:“唉,也就我命苦啊!若不是生在这时节,该有多少极致的享受在等着我啊!”
“先生何必惆怅呢,俺有位兄长曾对我说,黄巾之后群雄并起,此正是大丈夫用武之时!先生如此博识,岂能埋没?”
“你不懂!就像仕女图画的再好,也比不上东瀛密影。眼下所谓的群雄,连社会基本矛盾都不识,却成天内斗民不聊生,我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何意思呢?”
颜政说完长叹一声,抬头虚望着监狱天花板。
............
此时,监狱门口。
两位穿着锦袍的男子正并行而来,二人一位大耳长臂、鼻若悬胆,另一人面如重枣、容貌甚伟。
远远看去,这两人在狱卒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英气逼人。
这两位英气逼人的男子,就是此时暂居小沛的徐州牧刘备,以及二弟关羽、关云长!
自打被吕布偷袭,丢掉徐州这块根据地之后,刘备为了图存,只得投身吕布,借的小沛来暂且安身。
张飞也是因为喝酒误事抢了吕布的属下买的马,才被刘备责罚,让他去监狱冷静一二。
谁知张飞在里头待了不到七八天,就说他在监狱里头发现一位大才,非说此人说话好听,见识非凡。
刘备稍一调查却犯了难。
此人乃是黄巾贼,乃是反贼!
他虽居小沛,却还顶着徐州牧的官职,自然不想同这反贼多有瓜葛。
在他看来,反贼就是反贼,既然他食君之禄,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将所有遇到的大汉反贼一一打死。
在街上碰到就在街上打死,在茅房里遇到就在茅房里打死,这才是大汉忠臣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黄巾贼惯会蛊惑人心,这等人岂能轻信?
思虑一二后,刘备决定亲自来看一看。
“二弟,你说此番翼德所言,是否有些夸大?”
“不好说,三弟为人向来耿直,却耿直的有些过不了头,加之又不似我熟读经书,被几句惊人之语哄骗到,也是难免的!”
“云长所言正是啊!”刘备叹了口气:“此前三弟丢了徐州,心中愧疚不已,便急着为我搜罗人才。有这份心意,为兄者已经十分欣慰。不过世间人杰,犹如皓月,岂是轻易可得?更别说那人乃是黄巾余孽,若只是个夸夸其谈之辈,定要先正国法,免得三弟继续被哄骗!”
关羽拱手道:“大哥说的极是!”
两人说完并行走入监牢,在狱卒的引路下,借助昏暗的烛光,走向关押重犯的死牢。
里头又黑暗又潮湿,走到拐角处,刘备却被一阵争执声止住脚步。
“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怎么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怎么可能?眼下汉室倾颓,怎么会是土地的问题?”
“你懂个毛啊!当今天下,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何物?不正是土地,土地决定有什么东西能够用来分配,而大汉朝廷的律令制度,则是决定如何分配!”
“先生别扯怪异之词,什么生产资料,什么分配,这天下动乱,民不聊生,岂是土地导致的?绝无可能!”
“哎,就知道同你说不清!这么同你说吧,你别将朝廷看的这么威仪,朝廷看似维持稳定一统,看似设定郡县律令,实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老百姓手头的钱,粮食,儿子组织起来。一切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收税收粮,朝廷大军无论对外还是对内,都是为了保证朝廷不被推翻。
甚至可以说,朝廷弄这么多的规章制度,选用这么多的官吏,征调这么多的军队,皆是为了保证朝廷能够维持下去,都是为了老百姓会乖乖的把钱粮交上去!而有了钱粮,一个朝廷才配叫朝廷!”
“还听不懂?”
“额嗯嗯,好像有点懂,却又不懂!”
牢房里的颜政长叹一声:“说到底,汉武帝时期朝廷能够收来钱粮,所以大汉能够南征北战。而眼下收不上来钱粮,所以朝廷一无是处。至于钱粮哪里去了,三儿你真的想不到?”
张三思索一会,惊讶道:“莫非先生是说,原本给朝廷的钱粮,都被其他人拿走了?”
“正是,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地方豪强,世家大族!这些人有了钱粮,有自家的家丁,在朝廷强盛时,不敢造次,却能不断侵蚀土地,占据老百姓的田地。时间一久,良家子,自耕农越来越少,朝廷能收的税越来越少,而豪强大族却越来越强大。时至今日,已然是尾大不掉,故而天下群雄并起,汉室倾颓!”
张三点了点头,明白一些。
而转角处的刘备,却是呆呆站立在原地。
他从未站在如此角度,看待当前的问题。他虽懂得仁义,懂得民心,懂得他这等人只能行王道,可却从未听过有人,将天下问题说的如此透彻却又明了。
虽用词精短犀利,却不乏有大道理在其中。
他沉默的继续听着,不打算继续往前走。
“先生此言确实有道理,我细细琢磨了一番,发觉眼下所谓群雄,似乎都是出身非凡。像什么袁绍,袁术就不说了,便是公孙瓒,曹操等人,也是官宦世家出身,更别说刘荆州,还有刘益州了。可惜我大哥……嗯……先生,那照你这么说,群雄皆非白身,莫非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便难以立足成事吗?”
“非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白身未必就不能出英雄,你方才说的那些人,我看只有曹操算是英雄,若真要论的话,剩下也就一个刘备,堪称英雄!”
颜政说完幽幽一叹:“当然,白手起家自然要艰辛百倍,然而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这年头这么乱,从底层杀出几个能人,也不是什么怪事…………”
隔着木栅栏,张三呆立住了。
拐角处的刘备,面色也格外凝重起来。
对于出身问题,刘备有切身之痛,没有基业的他一路走来,几乎要比那些世家子弟难上百倍。
好不容易有了徐州这块地盘,真正能掌控的不过两郡半的地盘,徐州地方豪强派系纷杂,有的人压根不买他的帐。
眼下徐州又被收留的吕布给袭取,十几年的辛苦付之东流。
刘备表面上不说,此刻内心却十分的迷茫和痛苦,甚至还有些悲观。
听闻这位黄巾贼认为自己为英雄,刘备不由在心中发问:“我这等人,真的能成就大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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