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三藏建议张衡出城寻找战机,张衡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他并非不知道崔澈一旦掘开江堤,自己根本守不住江陵。
可张衡同样清楚,自己麾下这些江陵守军,依托坚城还能与崔澈周旋一些时日。
如果出城与燕军浪战,只怕都不需要崔澈掘堤,相当于是把江陵城拱手相让。
张衡疑惑道:
“莫非就没有办法能够阻止燕贼?”
慕容三藏苦笑:
“当然有办法,只需守军出城,将其杀溃,自然可以保住江堤。”
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张衡犹豫再三,说道:
“不如遣使前往燕营,以和谈为借口,拖延时间。
“燕贼见我等有归顺之意,必然会想方设法保住江陵,不会继续挖掘壕沟。”
慕容三藏叹息道:
“即使燕贼被和谈的假象所蒙蔽,又能拖延多久,你我迟迟不开城门,他必然会起疑心。”
张衡却坚持道:
“但凡能够拖延一日,我们就可以多一天的时间来向法子!”
慕容三藏恍然,深觉张衡所言有理,他问道:
“又该由谁出城与燕贼谈判?”
......
江陵北城西门被缓缓打开,跟随慕容三藏北上的巴陵郡校尉董景珍率着十余名骑士,护送江陵郡丞萧铣出城。
董景珍询问道:
“萧郡丞,为何张长史与慕容府君临时起意,要与燕人和谈。
“崔澈劳师远征,若不攻取江陵,他又怎会甘心离开,莫不是城中二位公侯想要献城?”
担心引起城内的恐慌,张衡与慕容三藏严格封锁消息,此时城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崔澈正在组织民夫在南面挖掘沟渠。
可萧铣自然是知情人,在他出城前,张衡就很郑重的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需要萧铣尽可能的在崔澈面前拖延时间。
萧铣并没有向董景珍坦诚自己的真实意图,对方只要沿途护卫自己的安全即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但想要迷惑崔澈,就得先将跟随自己出城的人给骗住,否则他们若是露出马脚,必然会引起崔澈的警觉。
萧铣骑在马上,回答道:
“燕军如今正在南面挖掘沟渠,想要以水灌城,张长史与慕容府君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计较,决定与燕军谈判。”
当董景珍听说燕军要水淹江陵,先是脸色一白,直到萧铣谎称张衡有献城的意图,才恢复如常。
沿途,董景珍对萧铣毕恭毕敬,哪怕已经到了燕隋相争之际,人们还是非常看重血统。
萧铣是南梁昭明太子之后,西梁宣帝的曾孙,在董景珍等人眼里,自然是贵不可言。
其实西梁灭亡后,萧氏众人被迁往长安,生活清贫,甚至还不如董景珍等巴陵郡当地的大族。
直到杨广登基,因为萧皇后的缘故,他们才能以外戚的身份入朝为官。
一行人走过护城河,还没离开江陵太远,就见斜刺里杀出一队哨骑,显然在吊桥被放下时,就已经注意了他们。
“来者何人!”
哨骑队长大喝道。
萧铣挺直了腰杆,从容不迫道:
“还请通禀燕国皇帝,江陵郡丞萧铣奉命前来,有要事相商。”
哨骑们闻言,不敢怠慢,先是派人回去快马报信,随后带着萧铣一行人不紧不慢的向五里外的大营走去。
崔澈听说江陵派遣使者前来商议所谓要事,当即就认定对方是想要投降了。
当然,这也与城中守将有关,如果换了是张须陀守城,别说一个郡丞前来议和,哪怕是张须陀亲至,崔澈也不会相信他的诚意,而是要当场将他捉拿。
至于张衡与慕容三藏,崔澈记得没错的话,张衡在原时空中是与杨广反目,最终被杨广处死。
而慕容三藏,说实话,他历仕北齐、北周以及隋朝,可谓是真正的三朝元老,这样的人物,即使今日又倒向了燕朝,也是有可能的。
另外,前来议和的萧铣,也是隋末有名的反王之一。
杨广对萧氏一族,可谓恩遇深厚,但萧铣造反时,宇文化及可还没来得及弑君。
因此,面对江陵方面的和谈请求,哪怕是崔澈,也丝毫没有怀疑他们的诚意,热情的接待了萧铣。
崔澈礼贤下士的作风,也让萧铣、董景珍等人受宠若惊。
如果有的选择,崔澈也不愿意掘开长江,他本就不是残暴之人。
为了能够和平交接江陵城,崔澈愿意做出极大的让步。
他对萧铣说道:
“还请转告城内二位公侯,只要他们诚心投靠,朕愿以国公相待。
“入朝不失九卿之位,若是想要外任刺史,河北、河东,任他们二人选择。”
说着,崔澈握住萧铣的手,笑道:
“朕也不会忘记萧郡丞的功劳,将来必有厚报。”
崔澈又看向被解除武装,跟随萧铣来到帐内的董景珍:
“你等随行之人,亦有厚赏。”
董景珍闻言,内心激动不已。
萧铣的心情则要复杂得多,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崔澈的诚意,但偏偏自己此行的任务是为了蒙骗崔澈,并非真的是要献上江陵城。
被蒙在鼓里的崔澈牵着萧铣的手,将他送出大营,让萧铣一行人回去江陵与张衡等人沟通条件。
董景珍等人都拿回了自己的兵器,在回江陵的路上,他与众人提起自己跟随萧铣受到大燕天子的礼遇,以及崔澈声称事后会重赏他们。
众人兴奋不已。
但萧铣却一路上唉声叹气,董景珍看出萧铣面色有异,便靠近了萧铣,低声询问道:
“燕国皇帝满怀诚意,萧郡丞何故还要作此长叹?”
萧铣看了一眼周遭的其他骑士,董景珍会意,他挥手让众人散开一些。
见只剩了自己二人,萧铣这才说起了自己此行根本不是为了和谈,而只是要拖延时间。
董景珍惊讶不已,他连忙问道:
“城内二位大人可有了破敌之策?”
萧铣摇头道:
“未有所得,便是要拖延时间去想对策。”
董景珍愕然,他在马背上沉默半晌,突然懊恼道:
“打又打不过,守又守不住,还能有什么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