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众人连连后退,直呼古柏大队的娘们一个比一个虎,惹不起,惹不起。
这事吴家人理亏,他们也不敢惹,来帮忙的吴家族人,更是恨不得扭头就走,这事性质变了啊,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老太太是李宝蛋的奶奶张氏,也就是李旺民的媳妇,最是宝贝她的大孙子,一听差点死了,怎么忍,整个人直接喷火。
李宝蛋的娘小张氏,同样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睛跟淬了毒似得瞪着孙氏,却没有上去撕扯,而是捂着嘴大哭:“我可怜的儿子啊,你这是要挖娘的心肝啊,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娘怎么活啊,这么大的事,回来一声不吭,娘差点就失去你了。”
“天老爷啊,世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孩子啊。还有这么恶毒的娘,差点害死别人孩子,不反省自己,还不让人说实话。难怪能教出这么恶毒的孩子,这是当娘的心毒啊。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吴家上上下下都歪了。”
小张氏是张氏娘家的堂侄女,婆媳两个都很疼李宝蛋,在家当婆媳,或许会有小摩擦,这是婆媳天性。但在李宝蛋的事情上,很有默契,对外时,一向很一致。
一刚一柔,让人说不出话来。
听着小张氏的哭诉,那些觉得张氏下手太狠的人,顿时觉得理所当然了。
娶妻不贤害三代,往后老吴家三代人都会恶毒,这老吴家是真完了。
李旺民黑着脸没阻止,他也是气得不行,小孩子打架很正常,可你恶毒的要人命就不正常了。
这回轮到王新凤看热闹了,那表情,和把自己当局外人时的李旺民如出一辙。
孙氏简直要气死,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吴上德,你是个死人啊,我快要被打死了,你也不吭声不帮忙,你还有没有良心。”孙氏打不过,只能搬救兵。
奈何吴上德在众人虎视眈眈下,半步不敢动。
他也怪这娘们,都谈钱了,还逞嘴能,显得就你能说咋的。
不管儿子有没有推人,反正人没事,你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偏要嘴臭,不打你打谁。
想了想,儿子不能没有娘,他也不能没婆娘,再娶一个得花老鼻子钱,他没有钱,还是得救下来啊。
舔着脸往李旺民跟前走了两步:“李队长,您大人大量,看在孩子没事的份上,给这婆娘一个教训就好行不行?您放心,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训家里的臭小子,让他亲自来给您家孩子道歉。”
李旺民看孙氏的脸已经没眼看了,才哼了一声:“行了,有话好好说,别一来就动手。”
吴上德嘴角抽了抽,你都打完了,才喊别动手,认真的吗?
张氏朝着孙氏淬了一口,抹了把松散的头发,这才骂骂咧咧起身。
小张氏也不哭嚎了,就气狠的瞪着孙氏。
李旺民又问虎子:“所以桑叶生气,就打断了吴小狗的肋骨?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情有可原。”这话和开始的不应该,要给钱的态度,可是一点不一样。
说话的时候还看着吴上德,混浊的老眼带着凶光,伱说个反驳的字出来,看看老子能不能收拾你。
吴上德心口突突,他算是看出来了,整个古柏大队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刁民,难怪会养出桑大壮那样的混混头子,今天这钱,怕是要不来了,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打,亏大了。
虎子摇头:“不是,叶子姐确实很生气,揍了吴小狗一顿,可吴小狗还是不服气,他骂叶子姐是野种,是他妈偷人生的野种,说叶子姐的妈不要脸,下贱,是个男人就能上……唔……”
小孩子可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为了彰显自己记忆力惊人,准备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结果被他老娘捂住了嘴。
虎子他娘冲着榆枝讪笑两声:“那啥,大壮家的,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榆枝惨白的脸带上了笑:“无妨,孩子不懂事,大人却是懂的,吴同志,不知道你们家谁这么污蔑我,才让孩子学了去?这种污蔑诽谤,足够坐上三五年牢的。”
都是些法盲,哪知道说几句话就会坐牢,被榆枝一本正经的样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吴上德心里慌得一批,面皮直哆嗦,这话就是家里的娘们有事没事念叨着,他听着也没觉得有啥,有时候还觉得有道理,反正大家都这么说,也没什么不能念叨的。
孩子听了也就听了,又不掉块肉。
谁想,能有后面的事呢。
这种事还真能坐牢?可别唬他没文化。
孙氏这回没有叫嚣了,不是不想,是实在喊不了,脸疼得要死。
王新凤整个人气得直哆嗦,上次收拾了个吴婆子,这吴婆子就是古梧大队嫁过来的,是他们老吴家的人。
她不得不怀疑,这些话就是吴婆子传回去的。
榆枝握住王新凤的手,让她别生气,不咸不淡的看向李旺民:“大队长,现在事情清楚了,孰是孰非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我不在意,我问心无愧。但要是因为这些话伤了我的家人,那么不好意思,我不会忍。”
“吴小狗属于咎由自取,我不会给赔偿,相反,我还会去告吴家污蔑诽谤,上门寻衅滋事,出手伤人。届时,还请大队长帮忙作证。”
其他人听了榆枝的话,面色讪然,编排榆枝的话,他们也经常说,以后可得注意了,不能让孩子学了去,要不然被打断肋骨还没处说理去。
李旺民心里那口怒气还没消呢,这次没打算再和稀泥,严肃点头:“大壮家的放心,在我古柏大队的地盘,不能让古柏大队的人受了欺负,这事始末很清楚,我们所有人都能作证。”
吴上德慌了,他不知道这些啊,咋就要报公安了?
来帮忙却看了全程热闹的吴家族人默默退开两步,和吴上德一家三口保持距离,他们就是来凑数的,什么都不知道,别算上他们。
吴上德刚要求饶,就见桑大壮气势汹汹过来。
山一样的大个子,压迫感十足,吴上德腿一软,扭头就要跑,被看热闹的乡亲,拦了去路。
他们是不待见老桑家,可老桑家好歹是古柏大队的,他们自己人,所以得团聚,一致对外啊。
吴上德气得要死,也不敢闹起来,刷存在感。
桑大壮根本不搭理他,直奔榆枝。
小弟来报信,说家里出事了,他一口气没歇往回跑,瞧见榆枝惨白的脸,煞气突突的往外冒。
王新凤看见桑大壮,又气又怒:“桑大壮你个废物玩意,你怎么不等我们娘俩尸体都凉了才回来?白瞎了你这么大块头,都让人欺负到门口了,哎哟,可怜我的枝枝啊,又遭罪了。”
桑大壮老大一坨,蹲榆枝跟前,想碰又不敢碰,这会的榆枝,像是易碎的瓷器,脆弱得让人心惊:“媳妇,你咋了?”
“咋了?”王新凤一巴掌拍在桑大壮脑袋上:“你瞎啊,没看见枝枝伤着了?哎哟,李建设那个废物点心,让他去套车,他是去给老娘造车了吗,死哪去了?”
陈氏一脸歉意,她男人去得确实够久的。
“来了来了,”李建设一身的泥,牵着牛车踉跄跑过来。
陈氏上前恨铁不成钢的问:“你做什么去了?”
李建设也很无奈啊:“太着急了,一不小心摔田里了,泥太软,车子太重,我一个人弄了好久才弄上来。”
陈氏简直要被自家男人蠢死。
王新凤看着满车的泥,脑门突突的跳:“你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玩意,你要气死老娘啊。”
榆枝无力的倒进桑大壮怀里,嘴角轻轻勾起,有桑大壮在,她总能很安心。
“我没事,就是有些疼,有些累,我睡会,这事别跟孩子们说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彻底昏死过去。
桑大壮感受到榆枝弱得几乎没有的呼吸,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小心的搂着榆枝,不知道她伤哪了,根本不敢动。
“妈,妈,别骂了,快去拿被褥,枝枝晕过去了。”
“哦哦哦,我马上去。”王新凤左脚拌右脚,差点摔门槛上,急得手都在抖。
陈氏和几个妇人也赶紧去帮忙,先把板车上的泥简单清理一下。
再铺上稻草,和被褥。
陈氏看桑大壮对榆枝无从下手的模样,也替他着急:“桑家兄弟,弟妹说她闪着腰了,你仔细点她的腰就行。”
王新凤抱着包袱出来,脸色也是白的:“枝枝被那个贱妇扯得摔地上,撞石墩子上了,后背肯定也伤了,都怪我,都怪我啊。”
桑大壮凶狠的眸子在孙氏身上停留了一瞬,回头尽量不碰着榆枝的背和腰,把她抱上车。
让王新凤护着点,他驾着牛车往县城赶。
孙氏被看得如坠冰窖,脸上的疼,都不能盖过那一眼的冷。
众人看着走远的牛车,忍不住唏嘘,老桑家这个儿媳妇身子是真弱,摔一下都能晕。
李旺民看了眼吴家人,冷道:“你们都回去吧,今天这事肯定是没完的,大壮家的说了要告,肯定会告,你们伤了大壮媳妇,桑大壮不是个好说的,他把媳妇当眼珠子疼,该怎么收场,自己琢磨去。”
老手一挥,踢踢踏踏的走了,心里就盼着桑大壮这次能狠一点,他孙子没事,不好对吴家出手,但桑大壮不一样,他做事不用讲道理。
古柏大队的人也嘀嘀咕咕议论着散了。
留下的吴家众人心慌得厉害。
吴家族人相互看了一眼,跟吴上德道:“上德啊,今天这事可跟我们没关系,我们看在同族的份上跟你们走一趟,算是全了情分。你儿子伤人在先,你媳妇伤人在后,你们还那样编排人,于情于理都不对。”
“好好想想怎么收场吧,我们没用,帮不上忙,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一群人摆摆手,利落的走了。
徒留吴上德和他媳妇,老子娘浑身冰寒待在原地,今天这事该怎么办?
吴王氏看了眼被打得没了人样的孙氏,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孙氏打蒙了。
老婆子完全不在意孙氏有多惨,指着孙氏的鼻子怒骂:“看看你干的好事,以前在家你就掐尖要强,啥事都要占一个赢,现在好了,摊上事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孙氏又懵又怒,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婆子:“什么叫我怎么收场?这事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吴上德也帮着他娘道:“要不是你整天在家叨咕,嫉妒桑大壮婆娘长得好,小狗子能听了你的话,当着桑家人骂吗?他不骂人,能有后来的事吗?”
“我就说你这娘们嘴巴别那么臭,心眼别那幺小,瞧瞧,惹出事了吧?还有,桑大壮那婆娘也是你打的,一眼就能瞧出那娘们弱了吧唧的不抗揍,你偏要对她出手,好了吧?你等着桑大壮收拾吧,我反正是干不过那头野熊的。”
孙氏都要气笑了,这母子俩是在甩锅吧?
有利可图的时候,比谁都跑得快,现在惹出事了,惹不起了,就把她退出去顶锅,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刚刚她挨打的时候,这母子俩就躲得远远的,她可以当做是他们被吓傻了,没反应过来。
这会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就是丧良心啊。
孙氏突然一脸狰狞扑向吴上德,嘶声怒吼:“吴上德,你个窝囊废,我给你老吴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下地干活,任劳任怨十多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以前你可也没少说桑大壮的坏话啊?还有你,老虔婆,骂榆氏是狐狸精,是破鞋不要脸的还有你,每次小狗和桑叶打架输了,你就是这么教他的,你说打不过,就骂得她抬不起头,别以为我不知道。”
“出事了,你们母子俩想撇得干干净净,做梦,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来垫背。”
孙氏声嘶力竭吼了一通,扭头就走。
吴上德和吴王氏气得不轻,指着孙氏的背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路上,因为有积雪,牛车不敢跑太快,也担心颠着榆枝。
桑大壮走一分钟问一句,王新凤小心翼翼的护着榆枝,急出了满脸汗。
“桑大壮,不行,牛车不行,先到公社卫生院看看,再去找找其他车,枝枝好像很难受。”
“好。”
桑大壮的手一直在抖,他怕,那次榆枝血糊糊的样子,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每次榆枝呼吸微弱,无声无息躺着的时候,他总是会怕得浑身发抖。
“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妈,你看好枝枝,看好她。”
“知道知道,你好好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