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个参将的英勇并不能挽回清军二道防线的败溃,红巾军第一营战士水银泻地一样攻进了清军中,然后赶着二百来清军败兵向着他们的第三道防线,也是清军在雨花台最重要最关键的一道防线攻去。
“打,给我狠狠的打——”勒善两眼都浸着血光,这才多久就让敌人逼到了自己眼前?如此的不堪一击,雨花台阵地还设置它干吗?不是白白浪费十多门大炮和两千兵吗?
他不愿意相信,他绝不愿意相信。“打!打住逆匪,死守雨花台——”疯狂的执念就想滚滚扑来的红巾军一样从勒善心中升起,他嚎叫着挥起腰刀指向山下,不住的大吼道:“打,打,给我狠狠的打——”
爆炸声不断在阵线前响起,连连的惨叫声从未断绝。
六十七米高的山包不是说攻就能攻得下的。作为清军雨花台阵线的主阵地,它上面不但放的有一战斗力最强的营,更有充足的火药和大炮。被勒善血刀逼疯了的清军炮兵,疯狂的压低炮口向一营后续部队开火轰击,同时一个个手雷也被清军雨点一样从山包上投下——
手雷的爆炸让齐七吃足了苦头,本就有伤的他,非是靠两个士兵的死命掩护,在清军第一波手雷雨下怕就已经身死命消了。
齐七是被手雷炸伤了右胸,左手按捂着伤口也止不住血。躺在山坡下连勉强直起身子都做不到。
陈虎在后面看的干着急,他不可能这时冒着暴露齐七身份的危险下令士兵拼死救援齐七下来。只能看着重伤的齐七在一大队几个士兵的掩护躺在山坡一动不动。
炮营在疯狂的轰击清军中央阵地第三道防线,给勒善亲率那一营带来了巨大的杀伤,更击毁了守山清军不少的抬枪和鸟枪。但是一时半会的,凭重炮击打根本就清理不完守山清兵。在这种山包丘陵地带攻坚,更该靠臼炮的威力,尤其是那种大口径臼炮。
随军前进的两个臼炮分队现在只剩下了七个臼炮组,有一个炮组在进攻第三道防线路上被清军炮火不巧的命中,小组四名成员当场死了三不说,炮弹还把那门小口径臼炮给撞散了架。
“大口径臼炮分队,调他们上去——”
陈虎没有避让清军的疯狂劲,立刻组织了两次进攻还以颜色,可惜冲到了半山腰都被清军用手雷给打下了。只是顺带着齐七后撤了下,同时也把情况传递到了后方指挥部。
梁纲没有犹豫,立刻调上大口径臼炮。
“命令左右两翼后撤,后卫兵力向中央主阵地靠拢——”在红巾军调兵遣将的时候,勒善也忍不住收拢兵力了。
这一战他们打的太失败了,中央阵地前两道防线根本就没起到预想中的防御作用,简直是不堪一击的就被红巾军一鼓而下。还连带着左右翼阵地也彻底丢掉了第一道防线,现在两翼的战事正在第二道交火中,看形势清军的势态明显趋于下风。所以勒善就是再气恼也只能下令左右翼兵马后撤到第三道防线部守,而防止红巾军的包抄两翼。同时收拢败兵,把后卫兵力调上,将所有剩余兵力集于中央阵地一身,死守主阵地不放。
缓了片刻后,惨烈的攻坚战再度在清军第三道防线上打起,一颗颗炮弹落在了清红两军中,一颗颗手雷一颗颗子弹也同时打在清红两军身上。人命在这一刻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鲜血每一秒钟都在洒落……
用沾满泥土的靴子拨了一下一个已经死去的红巾军,翻过面来,唐星可以清楚地看到子弹是从他的胸口穿过去的,背后透出了老大一个血洞。一张沾满了土灰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正空洞的看着天空。
哼了一声,唐星毫不犹豫的夺下了战死红巾军战士手中握着的盾牌,看看盾面,还好好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胸口中弹的?
一上午的厮杀,红巾军临近午时时分退下了,退到了第二道防线上。同样拼死奋战了一上午的清军也终于喘了口气。歇过一阵之后,唐星这样的老兵就溜溜的跑下了山头,收拾起战死红巾军在战场上遗留下的东西。
他们这些人都认为红巾军是有钱的。想也是,红巾军从鄂西打到了两江,沿途攻城掠地无数,不知道会搜罗到多少的好东西,虽然当官的会拿大头,可是小兵总也能搂点什么……
正是基于这个猜想,唐星才会不顾危险的跑下山包来。
可惜他忘记了一句话,贪婪是会使人丧命的。红巾军大军虽然撤退了,可是狙击手并没有撤,他们就潜伏在第二道防线和第三道防线之间的草丛中。就在唐星拎起了盾牌满意的笑了笑,准备再弯下腰掏一掏红巾军战士口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人眼中的猎物。
“啪——”一百多米外的一声枪响,脑壳破碎的声音成了唐星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接着等待他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午后。
阳光里,至少一千红巾军战士排成六道散兵线,缓缓的朝清军阵地压过来。在散兵线的后方,火枪营一大队四百来火枪兵也列成三道整齐的队列缓缓地向着阵地移动。
“轰轰轰——”
宁静的战场硝烟再起。炮声激荡中,十几条激起的烟柱在二三两道防线间的空地升起,二十多个红巾军战士倒下,同样数目只多不少的清兵也在山包阵地上抽出的倒地。
空中咻咻的声音乱响,铁弹或是霰弹笼罩着整个主阵地,泥土溅得满脸都是。
“清军疯狂,我就要比你更疯狂!”心中再是看不起两江绿营,梁纲也待承认勒善手下确实有一批精锐。可是一场战争不是凭一点精锐就可以打得下的,战争它不是战斗。
梁纲相信,自己的红巾军会比清军更勇猛而无畏。
铁和血的碰撞,意志的比拼。硬碰硬的较量下,长久的苦战厮杀的清军完全挡不住红巾军的冲锋。手雷、开花弹的爆炸声中,清兵纷纷的从山头阵地上退下,撒丫子就朝麒麟门方向败退。
“老子是大清巴图鲁,江宁副都统……”勒善被霰弹打伤了后背,亲兵伤亡殆尽。自己勉强支撑起身子,用腰刀砍死了一个红巾军战士,余下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三四杆长枪和几口腰刀就同时捅进和砍进了他的身子。最后一个红了眼睛的红巾军战士冲步上前一刀卷下了他的脑袋。
午后,近一个时辰的攻坚,雨花台主阵地终于被红巾军给拿下,江宁八旗副都统,达桑巴图鲁勒善战死,雨花台清军全线溃败。
红巾军的赤红色大旗在雨花台主阵地上猎猎飘扬。梁纲走在这片尚有余温的焦土上,马靴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泥土。勒善脑袋这时候已经被石灰炮制起来,再往前打的时候就该亮出来了。
梁纲无声的拍了拍陈虎的肩膀,这一战第一营又是伤亡不小。他两眼看着远处的江宁城墙的轮廓,目光中充满了深邃和沉穆。
江宁城中一片愁云惨雾。庆霖在自己的将军府大堂里大步的走来走去,心中充满了燥意和惶恐。
雨花台竟然一天不到就被逆匪给攻破了,这个消息真令他膛目结舌!现在他心里已经是没了主意,只剩下惶恐和不安。
只是乾隆的严令在头上压着,他也只有狠下心来一心一意的在江宁城死守。藩库有几百万两的存银,赏响是足够了。也召集了那么多人马,以为足够使用,以为能撑到大局变化。可没想到雨花台一战,一天不到就打掉了他最精锐的两千人,全军都为之丧胆。
水战败,陆战也败,这军心还如何收拾?
“大人,末将今夜就带队去把雨花台夺回来!多杀逆匪给勒都统报仇!”苏松总兵孙全谋大声叫道。
庆霖烦躁的一摆手:“战局时间还长,我们尚有援军可待,你不可浪战。只要老老实实的把天堡城给我守好了,就是一大功。要是天堡城给丢了,你也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孙全谋告命离去后,庆霖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长嘘短叹,他是真的没信心,没有信心啊。连晚上吃饭时让小妾伺候都没了心情。
同一天,江宁两江总督衙门里,李奉翰也是长嘘短叹个不停。白天城西南的雨花台方向枪炮响了大半天,下午就有败下来的溃兵逃回城里。副都统勒善战死,那些溃兵全丢了胆子,连着城里的兵也是人心惶惶。
五六十岁的李奉翰已经是个很衰颓的老人了,尤其是受到了乾隆的御旨训斥之后,整个人就更是白苍。
捐赀授县丞,治水世家出身的他对于领兵打仗实在没有建树,一应兵权之前都交到了将军庆霖手中。这江宁城不危机之时还好,眼下到了危机之时了,他这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个不停……
有些后悔。乱世思兵权,安享太平才是他这样的官员最渴望的。
ps:李奉翰——河道总督李宏(乾隆三十六年卒)之子。初捐赀授县丞,历官江南河道总督、河东河道总督、两江总督兼领南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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