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哥哥还没出来吗?”青青看向紧闭的门问道。
宋欢点头,“让他缓缓吧。”
青青点头,“于栄学兄的行为确实不光明!不怪哥哥难受。”
宋欢喝茶说道,“那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弱,见的太少了!”
青青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弟就突然打开门,看着自家慢条斯理的阿姐说道,“阿姐你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吗?于栄错的很离谱吗?”
宋欢挑眉。
看来很生气啊,学兄都不叫了,直呼其名起来了。
宋欢放下茶杯,看向阿弟,“他这个行为确实错。”
阿弟疑惑,“那我怎么没看出阿姐生气?”
宋欢说道,“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阿弟抿唇,“他抄大哥哥的策论,还进了县学……”
宋欢道,“只要他没在科考场作弊,是不会有人去追究那篇策论到底是谁写得。”
“可是我会!”阿弟认真道。
宋欢笑了,“嗯,你会,除了你呢?”
阿弟说道,“大哥哥!”
“嗯,还有呢……”
阿弟看向青青。
青青立马附和,“还有我!”
“还有,我阿爹!”青青继续补充。
话落,阿弟和青青一起看着宋欢齐齐认真点头。
宋欢真是被这俩傻孩子逗笑了,“外人在意吗?”
“你先生在意吗?”
“其他同窗会在意吗?”
“跟你们一起竞争名额的童生们会在意,可是他们不知道,知道了也拿不出证据。”
阿弟咬牙,“那我拿出证据了,去跟县令大人说呢?”
宋欢摇头,“你见不到他,一县父母官哪里有空搭理你一个小童生?”
宋欢见阿弟的模样,又退步说道,“好好好,就算你能见到县令大人,可他也不会听你的。”
阿弟不理解,“为什么?”
宋欢叹口气,“因为这事儿啊~闹大了会影响了他身为父母官的官誉,甚至还会上升到他治理一县的能力。
原来的好事变坏事,你觉得他会同意?”
阿弟沉默。
宋欢接着又道,“于栄好歹还跟你承认他抄袭了,若是碰到那些死不承认的人呢?”
“若是有人说是傅渊之抄袭的呢?”
阿弟条件反射反对说道,“怎么可能?!”
宋欢耸耸肩,“怎么不可能?
大家都有脑子,只能傅渊之的脑袋能想出来,别人的脑袋就不是脑袋了?”
宋欢看着阿弟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接着说道,“是,你是不觉得,其他人呢?
你能管
住其他人怎么想得?”
若是对方说是借鉴,是模仿,你又能拿对方如何?”
阿弟脑袋一片浆糊,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我……我……”
为什么听了阿姐说地反而越来越生气?
可是,他也没法辩驳,因为阿姐说的是对的。
阿弟压着火气反问,“那照阿姐这么说,于栄还算其中比较好的?好在诚实?”
宋欢道,“理智上分析,他在你面前承认他抄袭的行为,不就是诚实?
但是他抄袭地行为是错的,得抵制。
这两者之间只能说一码归一码,就事论事。
道德情感上分析,这属于失德行为。”
阿弟,“……”
就好气!
宋欢忍不住说道,“今天啊,阿姐还要送你们一句话。”
青青问道,“什么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宋欢端正神色说道。
“于栄后面的那些话就差把‘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刻在脑门上了。
做人先活好自己,管好自己的嘴,这才是最应该做的。”宋欢开口道。
“你没经历过于栄的苦,怎么能去劝于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和他的人生经历,生活环境都不同,这就造成你们看待事物的观点也会有所不同。
你无权让于栄去认同你的观点,相反,他也无权让你认同他的观点。”
宋欢往桌前倾身,看着阿弟的眼睛,说道,“你认同他的观点吗?”
阿弟摇头,“不会。”
宋欢一笑,又恢复之前模样,“于栄的对或错,我们可以试着去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不是认同。
他做错了,你作为他的朋友,可以提醒。
若是他不听,你也有权利可以选择是否和他再继续来往下去。
但你无权干涉他的选择,他既然做了,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勇气。
也不要强行去劝他,因为那只是你认为,并不代表自己认为对的,在他的眼里就是对的。
当然,这里不仅局限于于栄,还有你以后会来往的每个人,也包括我。”
阿弟听了这番话,对阿姐说的话,有所认同也有不认同。
宋欢见阿弟沉默,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既然读了圣贤书,那么就不该做这种不择手段的事儿?”
阿弟点头,“圣人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用尽一生也要去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那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成为圣人?又有几人能按照圣人的话去做的呢?
圣人为什么能被称为圣人?
是因为他们有勇气和胆量抛弃名利诱惑、物念贪欲。
即便身处陋室,箪食瓢饮也会快乐的
人。”
“可是这世间的多数人,单只是想活下来就很难。
他们一生都在穷尽全力,只为活出个人样。
这些人中就会有一部分人因为一些他们无法左右的经历,导致他们走向极端。
这样又如何能要求他们能把圣人的话奉为圭臬,摈弃功名利欲?
你要坚持自己在这条路走下去,但是别人不一定能行。”
阿弟垂头。
“于栄的经历是导致他选择走上这条路的因,而走上这条路的果不论是好是坏,只要他不后悔,那对他而言就是对的路。”宋欢说道。
阿弟想不通,他觉得阿姐的话对又不对,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闷头又回到房间,这一待就是一天。
土匪头子也知道了这事儿,来到宋欢跟前说道,“你这个阿姐当的还真是……”
宋欢眼睛不复之前的澄澈,仿佛出现了一道漩涡,幽深又带着一丝惊人的气势。
宋欢替他把未尽之言道出,“残忍?”
土匪头子没接话,另外说道,“他毕竟还小,提前看明白也不过徒增烦恼,有道是‘难得糊涂’。”
宋欢笑,感叹道,“童生了,不小了。”
难得糊涂,那是人在该糊涂的时候难得糊涂。
意在凡事不必过于计较。
可是他连看都没看明白,如何又能做到难得糊涂?
就得让他清醒清醒。
过得太顺也未必是件好事。
宋欢这样想着,心下已经开始盘算着安排阿弟陪自己多进几趟山才行。
免得他只顾读圣人的之乎者也,却忘记了最根本的柴米油盐。
土匪头子道,“不心疼?”
宋欢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叹道,“心疼啊,可是雏鹰总是要长大的。”
“谁又能陪着谁一辈子呢?
除了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要走,我们要接受人间常态嘛。”
阿弟接触地环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身边除了亲近的人就是士人。
这个年龄段的士人多数都怀着概然澄澈天下的志向,行为处事不会坏到哪儿。
可是于栄就不一样了,一个人能走到现在,他的经历绝不简单,所以他有那样的心思不足为奇。
环境造就人啊……
只是没想到他会把矛头对准宋家而已。
而阿弟骤然接触到这种事情想不通也正常。
可他又岂能知道,这不过才是这个世间的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他若是碰上一件就想不通,那这辈子就只想这些算了,还谈什么科举?谈什么做官?
趁早回去种地吧!
宝剑锋从磨砺出。
阿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