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的语气平和、温婉,一听就不是气话,而是在和柳雅开着玩笑,逗着她呢。
可柳雅听在耳朵里,那声音都是和院长妈妈的一模一样,这不禁又让她想起了院长妈妈“一睡不起”的时候,她那么想要再听听她的声音,却都听不到了。
柳雅赶紧摇头,道:“不是的,祖母奶奶,我是看您慈祥可亲,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奶奶。我……您,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您的病治好的。”
皇太后听了柳雅的话就是一愣,挪了挪身子侧躺过来,朝麻姑姑挥挥手,道:“不妨事,让她过来吧。本来就是请人家来看病的,拦着挡着的可不行。”
柳雅也抬头看着麻姑姑,道:“麻姑姑放心,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刚才是一时间太激动了。我不会再犯了,现在会好好的给祖母奶奶诊病。”
“要叫皇太后。”麻姑姑马上低声纠正柳雅。
柳雅刚要点头,皇太后就开口道:“没事没事,叫祖母奶奶也是个称呼,比皇太后听着受用。这宫里,真心不缺一个叫我皇太后的人,倒是这一一声祖母奶奶,比皇子、公主们叫的皇祖母还好听呢。亲切,是发自内心的恭敬,我能听得出来。”
说完,皇太后又问柳雅,道:“小姑娘,来,到这边来,给你个小凳子坐,你好给我瞧病。”
柳雅立马点点头,弯眉一笑。但她却没有起身,而是把两只手往地上一伏,做个猫咪一样的动作爬了过去。
她不是卑微,而是在和她的院长妈妈撒娇呢。她还记得孤儿院里有个大沙堆,她和其他的小朋友每次在沙堆上玩儿,院长妈妈叫他们吃饭的时候,这些小孩子就都是爬下来,一路爬过去抱住院子妈妈大腿的。
如今再次有撒娇的机会,柳雅看着已经年轻了的“院长妈妈”,心里不仅仅是满足,还有一定要治好她的决定。
皇太后和麻姑姑都没想到柳雅来了这么一出。眼见着一个小姑娘,弯眉弯眼的带着笑,小猫讨食一般的爬过来了,倒是着实可爱。
皇太后就指了指她凤床脚下的一个绣墩,道:“这个给她坐吧。”
那绣墩是一整块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的。都说“十檀九空”,就是说紫檀木的木心部分极容易空朽。所以这个绣墩就利用了镂雕的技术,把里面中空的部分挖掉,外面直接雕刻了凤耀云翔的图案。加上紫檀天生的红色火焰纹,显得庄重又华美。
麻姑姑看了一眼那绣墩,又看看还跪在地上的柳雅,就笑道:“你呀,还不谢恩?这可是皇太后每晚洗脚的时候,才坐着的绣墩。如今赏你坐坐,那是多大的福分呢。”
要是换成了别人,说了这话柳雅八成要瞪眼睛了,她还真是不稀罕别人屁股下面坐着个洗脚的玩意。
可是现在眼前的人就是她的院长妈妈。想着院长妈妈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用热水泡着脚丫,还给几个孩子们讲着故事,那是孤儿院里她记忆中最温馨的时刻啊。
柳雅顿时就冒出一句:“那我能不能有机会,也服侍您洗个脚呢?”
“呦,你这小丫头还真是顺杆爬呢?真是把我当成你的祖母奶奶了?”皇太后说完,对麻姑姑道:“这小姑娘真是有趣呢,留她住几天,好好的给我瞧病。吩咐下去,旁人就不用探视了,本宫想要好好的休息几天。”
“是。”麻姑姑实在没有想到,柳雅竟然误打误撞的能够讨了皇太后的欢心。
麻姑姑本来觉得,柳雅看着机灵聪慧,有礼有度,应该不是个莽撞丫头。可是从她一见着皇太后开始就完全不对劲儿了,恭敬是有的,可是完全不按条理去做事,简直让她摸不着头脑,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圆场了。
但真心没想到,竟然还真是得了皇太后的欢喜,还开口说让她留下的话。
柳雅把绣墩往床边又挪了挪,坐上去之后看着皇太后,仍旧是满眼笑意和满足。然后道:“祖母奶奶,我现在给你瞧病。一会儿可能还要针灸,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把您就当成我的祖母奶奶来孝顺。”
皇太后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柳雅。就见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澄明,态度热切,丝毫不见做作和伪装。
皇太后是在宫里经历过风雨的人,若是没有些本事、没有慧眼识人的能耐,她又岂能在一场场的宫闱纷争中斗到最后?
就算你是最平和、最与世无争的人,在这皇宫的大染缸里也没有独善其身的活法。就连喜坠儿那样的小孩子都知道压抑天性,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呢。
因而,她能够看得出来,柳雅这一番话,这种种作为,真的不是出于什么马屁心思故意讨好,反而真心真意、真情流露,让她完全可以感受到小丫头的孝心。
难道说……皇太后的眼神朝隔壁的一间偏殿看去,心道:莫非是因为那小子,这小丫头才爱屋及乌,对我如此用心的?
而先一步进来见过了皇太后的沧千澈,此时就是在偏殿里看着这一幕。
当内侍总管去传诏柳雅的时候,沧千澈就被麻姑姑领到了这边,不准他出去。一来是宫中的规矩,太子殿下岂能随便的见一个宫外的女子?二来也是怕他太护着柳雅,影响给皇太后治病。
当沧千澈看到柳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膝盖挪着靠近皇太后的时候,他的心里真是又心疼、又感激。他也以为柳雅是为了自己,甘愿下跪来讨好皇太后的心思呢。
但是没有想到,后面柳雅的表现完全是出于真心真意,这一点沧千澈是绝对能够看得出来的。
现在,就连沧千澈都是万分的纳闷,实在不知道柳雅那么个高傲的性子,怎么就突然和皇祖母对上了脾气。而且那孝心满满的态度,完全不是作假的。
要知道,装假很容易,但一个人的真心是可以让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的。那份诚挚的孝意,连站在这里的沧千澈都自叹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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