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羽箭入腰四寸以上,内腑穿了孔。
裹伤的人只用金创药敷住伤口,起不了多少保命作用,可知这些侠义英雄们,对孤竹君的死活并不介意,只要见尸就好。
孤竹君已经陷入昏迷境界,一脚已踏入枉死城。
令狐姑娘的情况要好一点,舌伤不要紧,讨厌的是病,病入沉疴,体内贼去楼空,所以嚼舌的力道有限,力道不够,决不可能把舌嚼掉。即使舌断了,只要能及时止住血,短期间也死不了。
练武人对治伤学有专精,治病可就不怎么灵光了。
令狐姑娘已经悠然苏醒,似乎有点痴呆。
“姑娘,清醒清醒。”他将一些药末抹在姑娘鼻端,药发出令人神智一清的异味。
姑娘猛然一震,完全清醒了。
“我……我……”姑娘惊恐地说,舌头肿大,咬字有点不清:“我在……唉呀!爹……”
她只能挥动着手脚,无法挺身坐起。
“姑娘,镇静些。”他按住了姑娘
“我……我爹……”
“很抱歉,你爹已……已经快……快升天了。”
“哎呀。”
“姑娘身子十分病虚,千万不可激动,一定要节哀、顺变,保全精力。我要将你带到县城求医,西平有几位回春的圣手……”
“不必了,爷台。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这……”他感到心中有点酸楚,到西平还有十余里,用马将人驮到城里,路上一颠簸,病势如不加重一倍才是怪事。
“请……请将我摆放在我爹身……身旁。”
他默默地将姑娘抱放在孤竹君身旁,黯然长叹。
“舒服了些吧?姑娘,你们是……你们贵姓呀?”
“我爹叫孤竹君令狐世超,我叫令狐芳菲,我爹……”
“咦,宇内三君之一。唔!你们是伏龙公子要追捕的人?”他眼中有猜疑的表情。
“是的。爹……”
“不要叫他了,他……他已经听不见什么了。奇怪,你们世居太平府,与尚义庄公冶世家是近邻,虽然是一正一魔,但彼此没有利害冲突,表面上仍可看出两家保持礼貌上的尊重与往来,他们家怎么竟然纠集大群混蛋,不惜大动干戈,带了公人千里追杀,为何?”
“爷台,一言难尽……”姑娘泪下如雨。
“简略的说,我希望能替你们尽一份心力。但话讲在前_面,我从不为些小是非恩怨寻仇报复,不接无谓纷争个人恩怨小事的买卖。”
“买卖?”
“我的意思是说办事。如果姑娘不便说……”
“爷台,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便说的?事情的经过是……”第二十六章
伏龙公子一人一骑,孤零零地奔向西平。
杀了鲁东五霸,气走了康一刀和鬼见愁,他一点也没感到内疚。
现在,他怀有两件放不下的心事。
该死的康一刀和鬼见愁.回去后该怎么设法摆布这两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另一件心事,是怎样设法弄到天风谷的封姑娘。
他人在马上,心已飞向封姑娘身边了。
健马小驰,他却在鞍上胡思乱想作白日梦,对身外的一切,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事目的何在,当然这是他心中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他并不是为了绝魂一钩骂了他一声丑鬼,而毫不留情地屠杀鲁东五霸,他的目的,却是除去封姑娘的爪牙,先孤立封姑娘,奇-书-网日后图谋封姑娘就方便多了。
健马接近了凉亭,但他对身外的景物已视而不见。
三十步,二十步,亭口出现倚亭柱而坐,气色极差的令狐芳菲,孤竹君的女儿。
孤竹君的死尸躺在亭心,身躯已逐渐冷僵。
“公冶斌!”令狐姑娘含糊的字音仍可听清。
他吃了一惊,神智一清,绮念倏消,幻象隐没。
“咦!你?”他大感意外,在三丈外勒住了坐骑,举目四顾,最后目光停留在亭内的尸体上,眼中涌起警戒、惊疑、恐俱等复杂表情。
片刻,他呼出一口长气,眼中的警戒、惊疑、恐惧神色一扫而空。
邓竹君确是死了,死人是无害的。虽则有些人虎死不倒威,仍具有潜在的震惧人心威力。
从令狐姑娘悲切的神色中。他也确定孤竹君死了。
附近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他和令狐姑娘两个活人。
“根据消息,是你病了。”他镇定地说:“怎么会是你爹?他……他死了?”
“是的。”姑娘说,失去光彩的眼睛,突然涌现怨毒的光芒。
“你愿意随我返回太平府归案吗?”他试探地问。
“归什么案呢?公冶斌。你父子暗中唆使水力神出面向我家挑衅,事发在紧要关头撤走助拳的人,让水龙神夫妇孤立无援而被杀,然后安排在公门任职的朋友出面兴案。出动所有的狐群狗党,以缉凶的名义千里追杀。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策定的毒谋,我会愿意吗?”
“你这些凭空猜测的话。是不公平的。”’他回避姑娘怨毒的眼神:“水龙神是公冶家的至交,尚义庄替水龙神主持公道也是应该的,你爹因细故而挟忿杀人也是事实。怎么能怪我呢?”
“真的吗?”
“你……你知道这是……是真的。”
“你爹反对你娶魔道至尊的女儿。也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
“你这卑劣的撒谎专家!你公冶家根本就是伪善的假侠义世家,当初你爹不但不反对你与我令狐接近,反而鼓励你密切交往,这样可以避免魔道中人向你尚义庄挑衅寻仇。”
“胡说!”他发怒了:“尚义庄雄峙天下,不怕任何人登门寻仇。”
“你放心,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久的。令狐家的人遭祸,真相会大白于天下的。我之所以有今天的悲惨下场,祸根就种在我愚蠢得被你的甜言密语所迷,更愚蠢得在意乱情迷中把身子交给你。男人,尤其是自以为英雄的男人,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摄取。不论是名利或女人,不惜千方百计,不摄取到手绝不甘休。可是,你的心计和欲望害苦了我。”
“你胡说!你……”
“你对摄取的东西。占有欲太强烈。你得到了我,却又不肯娶我,而又不许别人沾我。水龙神一家死得冤,我令狐家也死得枉,你……你这畜生!”
姑娘气息微弱,悲愤已极,但眼中没流半滴眼泪,眼中怨毒之火反而炽盛。
#奇#“哼!你知道就好。”他终于懒得分辨,手扶上了剑靶,开始挂缰准备下马。
#书#“水龙神的儿子只到我家走动了两次,你就生出泯灭人性的恶毒念头,你暗中策划……”
#网#“哈哈哈……这叫做一石二鸟。”他据鞍狂笑:“女人,永远愚蠢得自以为懂得男人。这一来,尚义庄不费吹灰之力,接收了水龙神大江上下的基业,也获得除去你令狐家的无上声誉。我决不让别人获取我曾经摄得的女人,水龙神的儿子罪有应得。他竟然敢胆大包天,瞎了狗眼追求我的女人,他……”
“公冶斌……”姑娘凄厉地号叫:“我会变为厉鬼夺你份魄……呃……”
“令狐姑娘……”不远处潜伏在高粱地旁的张宏毅大叫,飞掠而来。
令狐芳菲由于想挺身而起,终于心力交疲悲愤过度,摔倒喷出两口鲜血,魂离躯壳。
伏龙公子一眼便认出张宏毅,大吃一惊,一抖缰马急挥,健马狂冲而出,向西平飞循。
马上驮着用布卷住的尸体,马后拖着用树枝捆成的大拖架,中间躺着病人,上面另有遮阳的树枝。好在官道平坦宽阔,拖架拖曳时还不至于颠播,病人比乘在马上舒服多多。
张宏毅领着健马慢慢向前走,不时走到后面来看看病人的变化。
他对生死看得开,知道令狐芳菲的病情险恶,心里与肉体皆不胜负荷,救治恐怕是白费心机。但他也不能见死不救,无论如何也要尽人事听天命。
他真有点后悔,不该答应姑娘的要求,留在凉亭让姑娘与伏龙公子见一次面。
这一见,姑娘的求生意志崩溃了。
“可怜的姑娘。”他注视着毫无生气的令狐芳菲黯然低叫:“情孽牵缰,死了倒是一大解脱。”
后面传来脚步声,铁杖点地声入耳。
“咦!你怎么拖了一大堆树赶路?”大踏步赶来的病虎怪叫:“好玩是不是?返老还童了吗?”
“闭上你的狗嘴!”他扭头向喜形于色快步接近的病虎说:“不胡说八道,没人说你是哑巴。”
“咦!死人!”赶上来的病虎吃惊地指指马背驮着的尸体,又指指拖架内的人:“还有快死了的女人。喝!你老兄竟然成了善后的走方僧。”
“再胡说我揍死你这头病虎。”
“好好好,不说不说。喂!怎么一回事?片刻不见。你的生意可真好,死的是……”
“令狐世超。”
“令狐世超?令狐世超是什么人?与你……”
“孤竹君,听说过了吧?”
“哎呀!宇内三君的孤竹君?不骗人?”病虎脸色一变,大感吃惊。
绝大多数的江湖人,喜欢称对方的绰气。久而久之,甚至连朋友也忘了对方的真名实姓,知号而不知名。当然,有些人行走江湖〕不喜欢用真名露面。亮号而不通名,号比名响亮得多。
孤竹君令狐世超名列魔道高手宇内三君。知道他的真姓名令狐世超的人反而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