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惟靖猛地一抬头,瞪向青六,青六又哆嗦了一下,赶紧道:“是真的。”
像是为了表示肯定,青六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徐四老爷跟徐家四爷说说笑笑,关系很亲热的样子,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是亲父子。”
此时此刻,华惟靖有一种伸手抓乱自己头发的冲动,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是这么的糟心!
平泰公主想的是,在确定易家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之前,先不见易家人。然而,易家人却比想象中要热情得多。第二天,又派人送拜帖来了。
第二天送拜帖的下人都没有见到平泰公主,就被桂嬷嬷轻轻松松的打发走了。到了第三天,易家的大少爷亲自送拜帖来了。
易家大少爷来了,总不能招待人家!按理说,应该是徐其锦的兄长或者是幼弟待客,实在没有兄弟,父亲叔伯也是可以的。可桂花弄这间宅子,除了平泰公主就是三个小娘子,总不能让小娘子招待男客吧!不得已,平泰公主只好留易大少爷喝一盏茶。
易家大少爷喝茶的时候,虞夏还在劝说徐其容让她去大厅瞅一眼,理由找得特别的好:“姑娘,婢子去看看那易家少爷,知道那易少爷哪里不好了,咱们劝二小姐的时候也有底气啊!若是那易少爷真的是好的,咱们也犯不着因为这个跟二小姐闹不愉快啊!”
徐其容默默的捏着一把棋子,一颗一颗的六尺远的棋笥里面丢,练准头。
见徐其容一点反应都没有,虞夏只当自家姑娘是默认同意了,小粗手把裙摆一提,拔腿就往外面跑。
这两年虞夏跟在徐其容身边顺遂得很,每日吃吃喝喝,把自己又养胖了好几圈,跑起来颇有几分地动山摇的气势。
还没跑出门,就感觉后脑勺一疼,扭头一看,徐其容刚把手收回来。地上孤零零的一颗白子还在弹跳。
虞夏一脸笑的跑回来,嘿嘿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徐其容把手里剩下的棋子一丢,一本正经的比划道:不许去。
虞夏脸一僵,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去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好的机会啊!姑娘你不用担心婢子偷看会被抓到,就是抓到了,长成婢子这样,人家也不可能往咱们徐家的小姐们身上想啊!只怕以为婢子是厨房和面的粗使丫鬟呢!”
徐其容摇头,她想要的才不是什么知己知彼,不管那易大少爷到底是不是姐姐的良配,她都要铁了心把这场婚事搅合了去。
见徐其容坚决不许,虞夏只好叹了口气,弯腰把地上那颗白子捡起来,走了回来。
易大少爷今年十五岁,已经跟着易老爷管理家里生意一年多了,也算长了不少见识。因此,在面对平泰公主的时候,易大少爷倒比一般的公子哥儿多几分沉稳。
可到底是商人之子,见识有限得很。平泰公主性子高傲冷清,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哪里肯跟他聊家长里短,只端了一盏茶坐在上首慢慢的品着,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易大少爷。
易大少爷试着跟平泰公主搭了几句话,都不见回音,也不敢继续了,只好默默的喝茶。平泰公主身边的银鲤亲自站在旁边给易大少爷续茶。
银鲤的样貌是极好的,就是许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比不上,若不是这一身银红比甲丫鬟装束,只怕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哪家的小姐。
然而,易大少爷从进门后,就不曾把视线关注在银鲤身上。
注意到这一点,反而是桂嬷嬷暗中点了点头。
此时见他尴尬,便主动问起话来:“不知易少爷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当消遣?”
易大少爷抹了把汗,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毕恭毕敬道:“不敢当,嬷嬷叫小子桐知便可。桐知喜欢拳脚功夫,不看账薄的时候,便跟着武行师傅学几招。不为学成绝世高手去行侠仗义,就是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桂嬷嬷暗暗的点了点头,难怪这易桐池长得五大三粗不像十五岁的模样,原来是喜欢拳脚功夫。
道:“坐着闲聊便是,你不用站起来。”等易桐池坐下去了,才又问道,“都看些什么书?”
难道徐家人很注重读书?易桐池额头冷汗直冒,难怪徐家老太太态度这么冷淡!可也不敢胡编乱造,易家世代经商,祖训便是以诚为本,当下只好有些垂头丧气的坦白:“桐知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到大,也不过看了四书罢了。不过日后,桐知一定记得多读书,断不会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平泰公主脸上清冷的表情有一丝崩裂,心道,这孩子缺心眼吗,谁对你有期待了!
桂嬷嬷却对易桐池的老实很是满意,笑道:“多看些书好,不过也不能钻进书堆里面,把人给读傻了!”
易桐池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忙道:“嬷嬷说的是。”
桂嬷嬷见易桐池规矩乖巧,心里更多了几分欢喜,觉得二小姐嫁到易家去也挺不错的,一个没忍住,开口就道:“我们二小姐知书达理的,看过的书,可以装满整整一间屋子了。就是裕王妃,也很称赞二小姐的,请了她去给郡主做伴读。”
裕王府的郡主只有一个,可以说是裕王爷和江州总督管树秋心尖尖上的人物。徐其锦是裕王府的郡主伴读,说起来比皇宫内的公主伴读还要吃香的。易桐池是江州人,自然也是对这位郡主有所耳闻的。
听桂嬷嬷这么说,易桐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多了一份佩服之类的情绪,再开口就有些激动了:“小子回去一定多读书。”
就在这时,平泰公主忽然开口,语气还是淡淡的:“天色不早了,我也不留易少爷了。”
这还是平泰公主第一次开口赶人走,仔细听还能听出这句话里面的那一丝不自在。可平泰公主,这确实是在赶人走。
外面艳阳高照,断没有这种时候送客的理。
桂嬷嬷正要开口,一扭头,却对上平泰公主古井无波的眸子。
桂嬷嬷跟了平泰公主四十几年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平泰公主,立马就醒悟了,平泰公主这是生气了。
好在易桐池这个人特别的“识时务”,听平泰公主这么说,忙道:“是小子打扰您休息了。既然拜帖已经送到了,这便告辞了,改日家母再来拜见您。”
桂嬷嬷知道平泰公主是在为什么生气,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听易桐池这么说,忙顺势将易桐池送出了门。
等桂嬷嬷回来,平泰公主已经回房继续用胭脂给那个素坯小瓷瓶儿上色了。
桂嬷嬷擅自做主跟易桐池说徐其锦的事情,平泰公主确实是不高兴了。可桂嬷嬷是老人,有些话,平泰公主不必说,桂嬷嬷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见桂嬷嬷回来,平泰公主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随口问道:“有查到什么消息吗?”
桂嬷嬷摇头:“易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每天迎来送往的,这么点时间,哪里就能查出什么来了。”想了想,又道,“不如问问五小姐,给一点提示,应该好查多了。”
如果真的有提示的话,桂嬷嬷心底默默的想着。
平泰公主摇头:“她未必肯说。”
徐其容确实不肯说的,她不想现在就把华家扯出来。华家是太子的人,华惟靖和华裕德前世又那般的心狠手辣,平泰公主多少跟皇室有关系,徐其容怕平泰公主一查华惟靖,就查出不该查的事情来。到时候惹上了太子,只怕想自保都来不及了。
平泰公主又问:“容姐儿现在在做什么?”
桂嬷嬷道:“刚刚出去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说是在房间里丢棋子玩。”
平泰公主嘴角抽了抽,又问:“锦姐儿在做什么?”
桂嬷嬷回了三个字:“看账本。”
这下,平泰公主心里有些不平衡了,敢情这件事现在只有她最着急上火啊!当下被气乐了,道:“谁叫我是做祖母的。查,让他们抓紧点时间查。”
平泰公主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周芳音到江州以后不是一直在跟易家人接触么!”想到这个,平泰公主眼中就带了一丝怒气,“跟周芳音游湖的易家大少爷到底是不是易桐池?”
桂嬷嬷一愣,当初听说周芳音跟易大少爷一起游湖的时候只当易大少爷是个贪图女色的人,今日易桐池表现得这么中肯,她倒忘记这件事了。平泰公主这一提,桂嬷嬷也有些迟疑了:“易大少爷今日这样,看起来倒不像是那种贪图女色的人。”
因为想到周芳音,对于徐其容那“易家有难,家破人离”的说法,忽然多了两分相信。平泰公主声音愈发清冷:“查,查出来之前,我不见易家人。”
桂嬷嬷心里也狐疑得很,易桐池今日来的表现,确实是真心求娶徐其锦的样子,对银鲤也是视若无物。可易桐池要是真的跟周芳音有什么联系,只怕这桩婚事,真的得重新考虑了。
也就是徐其容不知道周芳音这件事,要早知道周芳音跟易家大少爷有接触了,只需提醒平泰公主一声,别的事情,平泰公主自然会去做,哪里用得着又是哭闹又是咬牙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