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婉儿的脚边,宫女红儿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宇文婉儿捶着腿。整个殿里,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氛围。
“禀殿下,秦绣娘带到了。”宫女青儿在殿中站定脚步,低头答道。
宇文婉儿这才抬起眼睛来,秦羽瑶连忙福身道:“公主万福。”
“嗤,你倒是聪明。”宇文婉儿开口说道,脸上的阴沉倒是散去一些,谁知下一句话却道:“跪下!”
秦羽瑶张口刚想像昨天那样岔过去,谁知宇文婉儿根本不吃这一套:“昨日被你逃过去了,你今日还想躲过?从没有人见本公主的时候,不跪着行礼的。”
“从没有人如此过吗?”只见宇文婉儿不饶,秦羽瑶索性抬起头,直直地望过去。
宇文婉儿似是没想到,秦羽瑶居然如此大胆,直是冷哼一声:“有过,不过都死了。”说完,仿佛才觉着秦羽瑶这个样子有些值得玩味,她换了个姿势坐着,然后说道:“不肯跪我的人,都是家中有些官名的,不服我罢了。你却是奇怪,不过一介平民,是什么给了你胆子,竟敢如此?”
我是你皇叔的未来老婆,你知道吗?秦羽瑶心道,按照规矩,宇文婉儿该唤她一声皇婶的。然而她既不曾给宇文轩好脸子,此刻便不好借他的名头。何况,世人皆不知宇文轩还有个女人和孩子,秦羽瑶也不能就这样捅出来。
想了想,说道:“我不是不跪。而是,公主没把我逼到那个份上。”
宇文婉儿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还有人把心里话直说出来的?这不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一时又觉着有趣,便问道:“那么,什么才能把你逼到那个份上?”
“我也不知。”秦羽瑶想了想,摇头说道。
如果以生命做要挟,她多半是不肯的。而除却生命之外,也只有以宝儿做要挟了,或许能够打破她的骄傲和尊严。想到这里,忽然笑了,抬头对宇文婉儿说道:“公主不如叫人拖了我下去,先给我一顿板子,也许打着打着,我就软了呢?”
“噗——”宇文婉儿刚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闻言不由得喷了出来,大大的美目里面,此刻有些愕然。只见秦羽的眼中毫无惧色,虽然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然而竟仿佛是当真的来说的。宇文婉儿甚是不解,便问道:“你当真如此觉得?”
秦羽瑶点头道:“我曾经跪过父母、跪过师父、跪过县太爷,甚至跪过仇人。可是这几年不知怎么了,很不爱跪人。”然后,笑着说道:“希望公主能够治好我这个病,且是在留我一命的份上,秦羽瑶在这里谢过了。”说着,双手抱拳,深深拜了下去。
宇文婉儿拨开红儿,从榻上起身,往秦羽瑶身前走了过来。手里拎着鞭子,围绕着秦羽瑶边走边打量起来。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宇文婉儿甩着鞭子说道,“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既大胆又坦白的人。”
往日见过的,要么是愤慨却不敢言,宁死而不肯屈的。要么是小心谨慎,半句话都不敢讲的。要么是阿谀奉承,半点脸皮也不要的。似秦羽瑶这般,挺直脊梁说出心里最坦白的话,以退为进,以进为退,倒是从未见过。
“啪!”宇文婉儿甩了一下鞭子,抽打在大理石地面上,顿时发出响亮的一声。
秦羽瑶已经直起腰身,双手交叠搁在身前,微微垂着眼睛,对此半点异样都无。
宇文婉儿是多么尖锐的眼睛,只见秦羽瑶半个寒颤都不曾打,比她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不知强了多少倍,心里更是稀奇:“你不是农妇出身吗?怎么养成这样的胆子?”
秦羽瑶便笑了一下,答道:“公主大概不知道,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哦?”宇文婉儿闻言,不由有些来了兴致,“你讲。”
秦羽瑶便道:“我从前是再懦弱也不过的了。我是弃婴,听说我养父母捡到我的时候,才出生没几日,险些就死了……”于是,秦羽瑶将孙氏、刘大柱一家子从前是如何欺负秦氏的情景讲了出来。
“后来被顾青臣休弃后,带着儿子在村尾的老屋里过活。因为我长得不错,所以常常也被男人欺负,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如今的脾气。横竖我若不强硬起来,别人不仅欺负我,还欺负我儿子。”秦羽瑶也不怕耽误时间,一桩一桩全都讲了出来。
宇文婉儿听罢,倒是默不作声了。手里的鞭子也不舞得虎虎生风了,收起来缠回腰上,一时间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从前见的人、看的话本,也有那极苦难之人,但是多半懦弱不堪,十分无用。又或者清正不阿,宁死不屈。前者在宇文婉儿看来,无异于蠹虫。后者在宇文婉儿看来,便是愚不可及。似秦羽瑶这般,宇文婉儿觉得,她是个奇人。至少,她是个聪明人。
这世上的聪明的女子不少,但是在宇文婉儿看来,却没有几个人能够入眼。而秦羽瑶,才见过不到两面,便让宇文婉儿直觉,她是个极聪明之人。一时间,心中生出浓浓的占有欲:“你可愿跟着我做事?若你全心全意跟着我,我为你收拾了顾青臣也无妨。”
秦羽瑶有些惊讶:“公主如此抬举我,我十分无措。”
“你却不必无措。”宇文婉儿转身走回到榻上,坐下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如果没有强大的靠山,前路障碍无数。我可为你扫障碍,你则跟着我,如何?”
听了这话,秦羽瑶的心中直是,有些后悔莫迭。早知道她一开始就乖乖跪了,何苦招得宇文婉儿看重她?这下可好,更难脱身了。
“你不愿意?”宇文婉儿是多么敏锐的人,只见秦羽瑶没有立时谢恩,便知道她心中另有打算。登时,原本笑开了的如桃花绽放的面孔,又变得阴沉起来。
坐在榻下,为宇文婉儿捶腿的红儿,察觉到宇文婉儿又阴沉下来的情绪,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秦羽瑶道:“不知公主欲让我做何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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