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太医刚才都说了,让父皇不能动气!”
“可皇叔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说些这样的话来挑起父皇的怒火,又是何居心?”顾呈虽然还是跪着的,可是他却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顾离棠,说出来的话语亦带着显而易见的恶念。
顾离棠听到这话,却并不理会,他对皇上的恶念这么明显,自然根本就不怕被别人看出来。
就算看出来又如何?他们根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他挑眉笑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二殿下要是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的话,那我没有办法了!”
他说完,又对着皇上道:“居然沈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后续的事情臣弟就不参与了。”
“臣弟回来之后还没有去给母后请安呢,等臣弟给母后请过安,再来给皇兄请安!”
他说完,拉着沈时卿转身就走。
刚转身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过头对皇上说道:“对了,皇兄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就算知道了他们要谋反也不要动怒,毕竟,臣弟还是很关心皇兄的安康的!”
他说完,顿了顿,桃花眼眯起,唇角明明带着笑,可是在众人看来,却莫名的觉得冷。
“毕竟,臣弟可不想晚上来给皇兄请安的时候,已经见不到皇兄了!”
他说完这句,这才拉着沈时卿,出了勤政殿,扬长而去。
留下殿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他那句“已经见不到皇兄了”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责他什么。
毕竟,连皇上都在玄衣卫的事情上吃了亏,让了步,他们又何必自找麻烦?
就在众人都怀着私心低下头去的时候,皇上却恶狠狠的盯着顾离棠离去的背影,眼睛凸出,脸上那愤怒扭曲的表情如同一头失去了所有同伴的饿狼,只想把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眼看着顾离棠拉着沈时卿的手出了门,甚至在门口的时候,他还看到顾离棠含笑的给沈时卿理发髻,而沈时卿亦收起了之前那种浑身带刺的戒备和紧张,面带微笑的低着头,露出了少女的羞涩。
两人站在一起,不论是身量还是长相,都是格外的赏心悦目。
只是,这幅赏心悦目的美景他却没法欣赏,他只想去摧毁,去破坏,以此来发泄内心的暴戾和愤怒。
他作为大梁的皇上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忙于政务,自认也算是一代明君。
他就是希望等以后死了,到了地下,他见着父皇了也好光明正大的问一句:“父皇,当年,您的眼中只有他而没有我,如今,可否后悔!”
可是没想到,到了现在,顾离棠却还是这么目中无人,而他作为堂堂帝王,却也只能忍着。
一想到这些,皇上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了两口鲜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整个眼睛都带上了血丝,看起来既恐怖,又可怜。
那孙公公当即被吓得破了音,“陛下,可要保重龙体啊!”
勤政殿内的众大臣看到这一幕,也只能齐声呼喊,求陛下保重龙体。
沈时卿和顾离棠刚离开勤政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她顿时脚步停了停,看向顾离棠,挑眉道:“所以,你是真的想把他气死吗?”
顾离棠听到勤政殿的声音,微微侧眼,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但随即又平静的移开的目光,嘴角带着冷笑道:“你把他想的太不堪一击了,要是这样就能气死他了,我又何须忍让这么多年?”
沈时卿:“···”
好吧,她也确实把皇上想的太过不堪一击了,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气死了,那他也不至于活到现在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我们晚上真的还要来吗?”
“当然,本王既然说了,自然不能失约!”他一脸平静的说着。
可是,沈时卿却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些许波澜,或许,今天晚上不会很平静。
只是,这种真正的斗争她插不上手,所以她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顾离棠如果成功了,那么不论是洛阳王府还是沈家,都将继续繁荣下去。
可如果失败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都得暴毙了吧!
一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有些紧张,手中的帕子都被她无意识的捏紧了。
顾离棠看到她这样,忍不住笑道:“你不用紧张,我再怎么样,至少也能护着你的!”
他说完,又忍不住想起这些日子她一个人在京城承担着所有的一切,皇上对他这么忌惮,只怕对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有后宫的那些妃子,若是得了皇上的授意,只怕也都会为难她。
就算他离开之前拜托过母后,可母后到底年纪大了,看顾不了许多,所以很多事情还是她自己一个人承受的。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忍不住一点点的柔软了下来,想也不想,拉着她的手一用力,就把她拥入了怀中。
他伸手抚着她的发髻,淡淡的桂花香侵入鼻端,才让他有了一种真实感。
“卿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低声说着,声音软软的,近乎呢喃。
沈时卿靠在他的怀中,明明知道这里是在皇宫,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只怕又会惹来许多议论。
但是她却没有挣扎,任由他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着,因为,今天,她确实太累了,累到好想休息。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出乎意料,也太过跌宕起伏,要不是她重生了一世,也算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经历,不然,这样的大场面,她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只怕,早在爹爹和哥哥被诬陷,大嫂带着腹中的孩子自尽的时候,她就会疯掉吧!
她甚至都不敢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因为一回想就会觉得心里钝钝的疼。
沈时卿忍不住闭上了眼,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却只觉得特别安心。
只是,她的眼前却又不期然的浮现出了大嫂生前的音容笑貌。
尤记得,大嫂刚嫁入沈家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家里的每一个人,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
直到她怀孕了,在沈家生活的时间久了,她才慢慢的开始融入沈家,也才慢慢的开始有了放松的笑容。
到了今年的时候,大嫂已经完全把沈家当成自己的家了,甚至她出嫁之前,她还和哥哥给她送了那么大一份大礼。
或许,她是在为了她被穆清和劫走的那件事情赔罪,可是,她却也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和爱护。
之前,她活着的时候,她因为沈家的事情,难免会对她迁怒,难免会生气。
可是如今她去了,她却只剩下深深的怀念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这些日子,她经常回家,要是她能一早就看出她的不对劲了该有多好。
她原本应该一早就看出来的。
先前的时候,她和大嫂谈论起她腹中的孩子的时候,她还笑的那么温婉,那么期待。
可是后来这两天,每次一说起孩子,她虽然也是笑着,但是眸中却总是带着哀伤。
她原本应该早就发现的,早就发现她的不对劲,早就发现王允之的计谋,这样,爹爹和哥哥也不用受这个苦,大嫂也不用承受着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了,或许,这样,她就不会死了!
一想到这些,沈时卿只觉得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涌。
顾离棠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拍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沈时卿没有回答,只是哭的越发不可自抑,连肩膀都颤抖了起来。
顾离棠这下有些慌了,他极少看到她有情绪这么外漏的时候,便立刻问道:“卿卿,可是谁欺负你了?”
“你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你不要哭,不要哭啊!”眼看着随着他说,她的眼泪流的越发的凶狠了,他顿时就慌了手脚,只能一边让她不要哭,一边手足无措的给她擦眼泪。
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沈时卿再也忍不住,主动扑到了她的怀中,双手环抱着他瘦劲的腰。
声音哽咽,“顾离棠,你要是能早点回来该有多好?”
“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要是能早点回来,或许,大嫂就不会死了!”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要怪他,只是,她心里忍不住有这种想法,如果顾离棠能早回来一点点,或许就能把大嫂救下来了。
真说起来,她心里责怪她自己,她扑在他的怀中,整个脸庞都埋在他的胸前,像是用这样的方式在压抑住哭声:“其实,我不该怪你的,要怪也应该怪我自己。”
“是我没有早点察觉到大嫂的不对,要是我早就发现了,或许,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顾离棠看着她这样,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既有她主动投怀送抱带来的喜悦和激动,也有因为她哭着责备自己而带来的心疼和怜惜。
他忍不住紧紧的拥着她,劝慰道:“这些不是你的错,只是有人心肠歹毒,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别人的死活。”
“再说,对于你大嫂来说,或许这样,才是她真正的解脱吧!”
沈时卿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顾离棠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知道?
大嫂这些日子一直夹在娘家和沈家中间,举步维艰,一边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一边是她爱的丈夫和孩子。
而最重要的是,她当时和哥哥的亲事本就是她算计来的,她因此心有愧疚。
也因此,这成了王允之威胁她的把柄之一。
真是因为这些,她才在被逼无奈之下做了错事。
可最终,她还是没办法看着哥哥承担不属于他的罪名,因此临阵倒戈,不顾自己和腹中孩子的安危,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甚至,为了让皇上相信,她选择了在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自尽。
其实,沈时卿知道,如果大嫂还活着,她或许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她。
因为她确实是做了错事的,不论是去年的时候,她故意欺骗设计哥哥也好,还是后来听信了王允之的话,明知道她的去处也故意隐瞒不说,亦或是这次她故意做假证诬陷爹爹和哥哥,这些都是实打实的错事。
只是,人都走了,这一切在一条人命,不,是两人命的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她现在想起来的,都是她的好,那些不好的都被她有意的遗忘了。
等到以后,时间久了,她在众人的记忆里也会越发的完美,因为她终究是为了沈家而自尽的,所以,不论是爹娘,还是哥哥,还是她,都会记着她。
她的那些不对的地方最终都会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而他们只用回忆把她完美化。
只是,她却忍不住想起在大嫂去的时候,哥哥那一瞬间的表情,那种痛彻心扉,他虽然没有表述出来,但是她却能感受得到。
就好像他一直以来的希望和期待都被人硬生生的抽走了,在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死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躯壳而已。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哥哥经历那种痛苦,她宁愿大嫂好好的活着,就算哥哥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也好过她这样决绝的离去,徒留下哥哥一个人来承受这一切。
寻思到这里,她长叹了一口气,心绪也稍稍的平静了下来,这才推开了他,自己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郑重的说道:“这次,谢谢你!”
“如果不会你及时回来,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离棠看着空了的怀抱,有些怅然若失,但是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却还要故作坚强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取笑道:“刚才不是还怪我回来的晚了吗?怎么,现在不怪了?”
沈时卿:“···”
她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了!
她刚才都道歉认错了,他还得寸进尺,不过半个多月没见,这人却越发的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