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扑到桌边,将茶水洒在脸上,然后才开了门。
徐氏见门迟迟不开,正准备让下人撞门,门却咯吱一声打开,她欣喜过望,开门的苏婉翎却软软的倒了下去,她赶紧接住,见她满头大汗,眉头紧皱,唇色苍白,连声呼唤:“翎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婉翎还怕徐氏看穿她脸上不是汗水是茶水,但她关心则乱似乎半点也没有怀疑,于是她便放心的自我发挥:“娘,我疼。”
“来人,叫大夫。”
苏翎在床上哼哼唧唧没多久,大夫就来了,火急火燎的,应该是跑步来的,可怜了一大把年纪。
他隔着手帕把脉,花白的眉毛紧紧皱着,把了一阵儿又换一只手。
苏翎知道他大概是把出她的脉象没什么大碍,于是她更加卖力哼唧:“哎哟,头疼,心口疼,肚子也疼,哎哟哎哟。”
徐氏闻言更加心疼,不停催促:“大夫,我女儿究竟是什么病?”
大夫眉头皱得更深了,到底还是收了脉枕,欲言又止:“还是气虚体弱之症。”
“气虚体弱之症怎么会浑身疼?”徐氏有所怀疑。
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坐下来开方子:“我先开几幅方子,先熬药吃个两三日看看疗效,若是症状不能减轻,再叫我过来。”
徐氏连忙让人去送大夫抓药。
苏翎装病,学堂自然是不用去了,至于一百遍女诫,爱谁谁。
至于药,她肯定是不喝的,随便找个借口把春熙春雨指使出去,然后就孝敬夜香壶了。
三日过后,苏翎的症状有所减轻,但还是哼哼唧唧,徐氏只好又去请大夫。
大夫这次很聪明,还带了个女弟子,将苏府所有人都请出去单独诊脉,颇合苏翎的心意。
一刻钟后,女弟子让大家进来,徐氏急切的上前追问:“可查出是何病症?”
女弟子按照苏翎的吩咐回答:“苏小姐因冬日落水伤了身子,不仅有体寒之症,还有抑郁症。故此经常食欲不振,头重脚轻,浑身酸痛。”
徐氏半信半疑,抑郁症?这是何症,怎么从未听过?
苏翎半倚着枕头,用手帕捂着嘴角,颇有一副林黛玉式的柔弱:“神医果然高明!”
“不仅如此,还经常夜不能寐,噩梦缠身,精神不济。”
苏翎依旧神色倦怠地附和:“姑娘真乃当代神医啊!我最近的确吃不下睡不好,话也不想说,神医,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女弟子差点翻白眼,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能不演得这的夸张么,我都要演不下去了。
徐氏终于信了几分。
女弟子:“倒也不是什么绝症,只是长此以往,恐怕会形神消瘦,不良于行,还会难以受孕。”
徐氏闻言大惊,对女弟子的医术也深信不疑:“那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女弟子想着怀里的一锭银子,兀自镇定:“此病好医也难医。”
徐氏以为是药材难寻之故,连忙道:“神医尽管道来,无论什么药材,我尚书府都是吃得起的。”
女弟子道:“道不是药材之故,我祖上是妇科圣手,宫寒之症倒还好医,倒是这羸弱之症靠吃药是解决不了的,需勤加锻炼,最好是习武,可强身健体,驱除病魔。”
徐氏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有何难,我给翎儿寻个师傅就行了,让她在院里习武不就好了。”
苏翎赶紧给女弟子使了个眼色。
女弟子受意:“不可,这羸弱之症还会影响身心,使人沉默寡言,性情大变,最好对于外界接触,否则身体变好了,性子却压抑了,不愿与人说话,还容易伤春悲秋,更甚者……”她顿了一下,凑近徐氏耳边轻声道:“还会有轻生之相。”
“这么严重?”徐氏吓得不轻,目光落在苏婉翎身上,见她双目无神,毫无生气,仿佛一朵被****蹂、躏过的娇花,好不可怜,连忙病急乱投医般追问:“这可如何是好。”
女弟子轻快道:“这还不好办,将姑娘送到一处人又多又能强身健体之所,既强健了体魄,还能多与人接触交流,两全其美。只是我朝虽未明令禁止女子习武从军,但少有人将女子送去习武,我还是给令嫒开几服药,将养着,听天由命吧。”
徐氏听到她说出听天由命四个字,顿时如遭雷击。
不行不行,她长女早嫁,婆母不喜,丈夫不爱,幸得翎儿一直守在身边,日子才好过些,她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能治好女儿,她什么都愿意。
世人少有将女子送去习武,但并不是没有。
那几个将军府的女儿不就在麓山书院习武,将军府的女儿可以,她尚书府的女儿自然就可以。
徐氏雷厉风行,很快就给苏翎报了名,待到一切办妥准备,两日后的早晨准备送她去麓山书院之时,见她神色隐隐有些兴奋,总算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丫头不会是联合大夫骗她吧,就为了跟着楚白那个臭小子去麓山书院?
“翎儿,你的病如何了?”徐氏语气不善,苏翎明白自己有点得意得太早了,赶紧收起脸上兴奋的神色,咳嗽两声,依旧一副林黛玉式的娇弱模样。
“母亲,尚未大好,能不能缓两日,或者不去练武了,练武那么辛苦,日晒雨淋的,会把我晒黑的,就让我留在家里慢慢将养听天由命吧。”
徐氏见她怕苦怕累,打消了怀疑,沉着脸否定:“不行,你必须去,你每日待在这个家里,不利于你的病情恢复,待你病好了,母亲就不会让你去了,你要乖。”
苏翎再加一把火,拉着徐氏的袖子委屈巴巴撒娇:“母亲!”
徐氏于心不忍,神色松动,苏翎暗叫不好,火旺过头了,要弄巧成拙了乖乖。
好在这时候楚白过来了,站在门口不曾进来,微微弯腰拱手:“夫人。”
徐氏闻言收起脸上的心疼不忍,转头严厉地冲楚白交代:“翎儿从今日起和你一起去麓山书院,你必须要护她周全,她若是有半点损伤,我饶不了你。”
楚白冷冷的看了一眼苏翎,那眼神凉薄如水,带着厌恶。
也是,进武学是为了习武,跌打损伤在所难免,既然不能有半点损伤,那还不如待在闺房里绣花。
苏翎感觉自己被讨厌了,赶紧同徐氏商量:“母亲,习武受伤在所难免,我会小心保护自己的,不需要表哥保护。”
“正是因为习武容易受伤,你才需要他保护,他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我尚书府还留着他干什么,不如趁早卷铺盖滚蛋,免得我尚书府浪费粮食还养出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也不必替他求情,母亲心里有数,去吧。”
楚白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徐氏的话一般转身离去,苏翎见状赶紧追上去。
她也就比楚白矮半个头,但是愣是追不上,一路追到门口,见他神色无常的站在马车边,才松了一口气。
苏翎靠近马车,正要开口,楚白已经冷冷打断她的话:“苏府的车夫知道去麓山书院的路,你自己去。”
“表哥你不跟我一路吗?”苏翎以为能跟他一起去的。
楚白已经潇洒的翻身上马,沉声冷脸丢下一句:“我不会与你同行,你大可去跟你母亲告状。”
苏翎望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背影,默默叹口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