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道:“皇上,这浸香丸的作用,皇后已经用十来年的痛苦做了最好的说明,这些日子,陈美人一直经水未净,不能服侍皇上,而她经期一向很准,为何这一次提前了半个月,且直至今日还绵绵不绝,个中缘由皇上可知否?”
宋神宗如果连这都猜不出,他就傻到家了,叹了口气:“也是这浸香丸的缘故?”
“正是,这件事是杜大人最早发现的,得知这药的奇特功效之后,前几日,哀家逼陈美人服用了一些浸香丸,就是要测试一下是否属实,果然如此!”
宋神宗哦了一声,转身瞧向杜文浩:“这件事是杜爱卿查出来的?”
如果杜文浩那天没看见皇上对陈美人的宠爱,他会毫不犹豫承认是自己发现的,可现在,他脑袋有些发懵,不知道承认这件事对自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太皇太后已经说了是他发现的,他已经无从狡辩,忙躬身道:“是……”
说这话时,杜文浩虽是微低着头的,但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宋神宗的表情,他清楚地看见了宋神宗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失望?这是什么意思?
杜文浩不明白,如果宋神宗的神情是愤怒,这完全可以理解,心爱的人被自己揭穿了,并置于绝地,如何不怒?如果是欣赏,也可以理解,说明宋神宗内心深处压根不在乎这陈美人,既然她犯了罪,当然绳之以法就行了,自己能侦破这件隐秘十多年的罪案,宋神宗微露微笑是欣赏自己的才能。
可现在偏偏是失望,为什么会失望呢?
杜文浩脑袋一转,便猜到了,宋神宗肯定是失望自己没能替他掩饰,没有在发现这件事之初就向他宋神宗报告,丧失了处理的最佳时机,现在倒了最后关头才让他知道,已经无可奈何了。
想通此节,杜文浩心头一惊,不能让皇上认为自己跟他不一条心,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对自己的宠信便会烟消云散!
杜文浩立即躬身续道:“太皇太后懿旨让微臣调查后宫嫔妃诸多怪病的原因,而这些怪病中,居首的便是皇太后和皇后十多年久治未愈崩漏和经行腹痛。微臣一直没能找出原因,焦公公派侍卫蹲守付府,擒获杀手赖太监。付鹤向我们坦白自首,微臣才知道皇后娘娘崩漏一直未能治愈的原因,原来是付鹤根据陈美人娘娘的旨意,研制了一种能驻颜但副作用是经期延长且不能怀孕的药,献给了皇后娘娘。微臣和焦公公听了付鹤的坦白之后,向太皇太后做了禀报。所以太皇太后逼着陈美人娘娘让她服用这种药,以便检验付鹤所言是否属实。”
宋神宗哦了一声,杜文浩这话是在解释他并不时刻意去调查陈美人,而是奉懿旨诊治后宫嫔妃的怪病,是付鹤主动坦白的,却不是杜文浩直接侦破的,付鹤不是向他杜文浩一个人坦白,就算当时杜文浩向自己禀报了,由于消息已经扩散,太皇太后的贴身太监焦公公他们已经知道,那自己也没办法进行遮掩了。而且当时杜文浩还不是自己的亲信,没办法直接向自己禀报,所以平心而论,怪不得杜文浩。得知这一点之后,宋神宗瞧了杜文浩一眼,神色缓和了下来。
这个神情的改变,没能逃脱杜文浩的眼睛,顿时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又瞟了一眼太皇太后,见她面露微笑,想必是知道自己解释过程的用意,也希望这件事不要给自己带来麻烦,自己能解释清楚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太皇太后道:“皇上,哀家之所以说是杜大人侦破的这件事,是因为杜大人最先揭穿了付鹤故意辨证错误,企图借治病害死武婕妤的事,那件事使得付鹤被罢官免职,并引起了陈美人娘娘的杀心,由此引出赖太监。最终付鹤自首,赖太监坦白,都是由此引出。”
宋神宗并不知道这件事,眉头一皱:“付鹤为何要害武婕妤?”
“让他自己说吧。”
付鹤磕头道:“是……,是陈美人娘娘所使……”
宋神宗目光变得冷峻了,慢慢转头望向陈美人:“果有此事?”
陈美人无力地趴在地上,哀哭道:“臣妾……臣妾冤枉啊……”
“冤枉?”太皇太后冷笑,“小焦子,把陈婆和金菊的供词给皇上过目!”
焦总管答应了,从怀里摸出一叠供词,上前双手递给宋神宗。
宋神宗接过,手指微微颤抖着匆匆看了一遍,两手一松,几张纸片飘落在地上,宋神宗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冷声问陈美人道:“你为何要杀武婕妤?”
陈美人没有回答,只是哀声哭泣着。她知道,证据确凿之下,辩解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一切荣华富贵都要烟消云散了。
太皇太后冷笑:“她不仅指使付鹤谋害武婕妤,她干的坏事还多着呢!”
宋神宗龙躯一震,苦涩地笑了笑:“还有?她还做了什么……?
“赖太监,付鹤,你们俩把陈美人这些年指使你们干的坏事都向皇上如实坦白吧。”
赖太监和付鹤磕头答应,分别做了供述。听了这些供述,宋神宗神色大变,这才知道后宫里自己曾经宠信过的十多个佳丽美人,大多暴毙或者意外死亡的真正原因,当时自己还以为跟自己的六七个儿子夭折一样,都是天意,想不到却是陈美人妒忌之下,指使赖太监暗杀或者让付鹤借诊病下药谋害的。粗略一算,这些年来,陈美人手上竟然有十几个条人命!而且大部分都是自己宠爱临幸过的嫔妃佳丽。
宋神宗这一刻才明白,眼前这个楚楚可人的女子,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爱如掌上明珠的女子,这个在自己面前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娇滴滴会撒娇的女子,竟然是个心如蛇蝎的狠毒妇人。原先还有心袒护的,现在连这个心都没有了。
宋神宗这些年一直潜心变法之事,无暇顾及后宫,想不到后宫争宠已经到了如此惨烈的地步,再不杀一儆百,只怕难以收拾,便长叹一声,将身一背:“把她送交刑部依律治罪吧!”
“皇上……!”陈美人嚎哭着,“臣妾错了,求皇上饶命啊……!”
焦公公一挥手,打手队几个膀大腰圆的宫女冲进门来,抓住陈美人就要架走。
“且慢!”太皇太后叫了一声,走到宋神宗身边,低声道:“皇上,这件事哀家事先便严格控制了知晓的范围,并一直由哀家处理的,如果现在将她送交刑部,后宫的事情恐怕会外漏,而且,她之罪,按律当死,一旦处决,会惹天下人嗤笑,有辱皇家尊严。”
宋神宗点点头:“言之有理,老祖宗认为该如何处置为宜?”
“后宫争宠,不治必乱,以哀家所见,将她杀了,反倒便宜了她,而那些为争宠企图谋害他人的嫔妃佳丽们过段时间也就淡忘了,不如将她打入冷宫,永不开释,以儆效尤的好!”
宋神宗想不到太皇太后会饶过陈美人不死,毕竟这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虽然硬着心肠说了送刑部治罪,可心底深处还是不愿意亲手将心上人送上刑场的。现在太皇太后能饶过她,不仅让宋神宗喜出望外,点点头,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好!对他们如何处置,全凭老祖宗的意思办。”
陈美人得脱一死,不知该喜该悲,匍匐在地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宋神宗又是一声叹息,双手一背,大踏步出了门。
他刚走出门,便听到身后传来陈美人凄惨的哭喊声,还有皇后的咆哮怒骂声,更不回头,径直走了。
屋里,皇后娘娘如发怒的母狮,想起这十多年被她害得经期周而复始,连绵不绝,不仅由此失宠,更是饱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摧残,一想到这些,她哪里还能抑制得住怒火,猛扑上去,又打又踢又抓又挠又撕,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陈美人本来就是个娇滴滴小女子,根本不是皇后娘娘的对手,加上两只手还被宫女抓住了,别说反抗,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
太皇太后冷眼旁观,并不阻止。杜文浩心想陈美人害了皇后这么多年,又免了她死罪,正所谓死罪已免,活罪难逃,受点罪也是应该的。所以也没阻止,也不敢阻止。
这场罪对陈美人来说并不好受,皇后娘娘只把陈美人整治得死去活来,到最后打累了停手。
这时候,陈美人已经不是美人,而是血人了,遍体鳞伤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一大半的头发都被扯掉了,沾附着头皮的头发扔的到处都是,头上夹着血丝的森森白骨都能看见了,一只眼睛已经被抓爆了,成了个血窟窿,鼻梁断了,高挺的鼻子歪在一边,门牙、槽牙掉了好几颗,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血槽,整张脸已经完全毁了,衣服褴褛,胸脯上、身上、腿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抓痕,肋骨被踢断了,几根手指也被掰折了。
眼看皇后打得都没力气了,陈美人也受够了罪,太皇太后这才下旨让将昏死过去的陈美人押入冷宫。
冷宫,是后宫专门羁押有罪嫔妃佳丽的场所,跟监狱差不多,有专门负责看押的内侍监禁。里面别说侍女了,连基本的生活条件都没有,只有一日两顿霉饭和脏水。
将陈美人押走之后,太皇太后又下旨将付鹤、赖太监绞死,他们两是直接谋害后宫嫔妃的主犯,本来是满门抄斩的死罪,但他们如实供述,太皇太后不仅绕过他们家人,还留了他们一条全尸。
鉴于陈婆和金菊是从犯,且如实坦白罪行,从轻发落,各鞭笞五十,将金菊赶出皇宫,卖身为奴。太皇太后之所以要把陈美人留一条命下来,并不是同情她,而是要让她活着做个反面典型,好整治一下后宫越演越烈的争宠之风。现在陈美人只剩下半条命,如果没人照料,铁定会死,所以留下陈婆,让她在冷宫里照顾陈美人。毕竟陈美人曾经是皇上的女人。
这两天,倒春寒又来了。
杜文浩清晨起来,发现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整夜到了天亮,整个大地已经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杜文浩这几日都是住在雪霏儿处,起床了出来,想去庞雨琴那看看。
庞雨琴这几天突然觉得慵懒,整日卷缩在床上,连吃饭都懒得了。庞雨琴这样,杜文浩疑心是因为自己连续纳了两房妾室,庞雨琴心中有梗不敢明说,这才疏远自己,加之自己最近忙于宫里的事情很少过问家里和五味堂的生意,少了些关怀。于是杜文浩决定出门前先去看看她。
走到庞雨琴房间门口,听见有人说话,房间里好像有人轻声哭泣,杜文浩正要敲门,这时门里有人说道:“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本来是天大的喜事,瞧你竟然在这里自己和自己找气受,不是无趣吗?”
杜文浩一听是林青黛,接着便是庞雨琴哽咽的声音,先是一声长叹,然后说道:“罢了,原以为可以和他就这样好好的过一辈子,不过才一年,他已经有了新欢,给他说了,他也会听之任之,心思全不在我这里。”
“又来了,妹妹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啊,再说那怜儿也是赐婚,文浩当初也没有办法,现在陈美人娘娘虽然倒了,被打入了冷宫,怜儿也无处可去啊。至于霏儿,你也说了,当初她就喜欢文浩来着,过门那是迟早的事。我看你们一向恩爱有加的,他最近忙于奔波宫里的事情,应该十分倦怠和疲乏了,不是不理你。”
杜文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敲了敲门。
两个女人正说着,听见门外有人敲门,林青黛示意庞雨琴将脸颊上的泪水拭干,然后这才问门外是谁。
“是我!”杜文浩懒散地答道。
林青黛赶紧起身要去开门,庞雨琴拉着她的衣袖,对着门外说道:“相公不是要去宫里侍医吗?为何还不走?”
“本想来看看你,谁想青黛姐姐也在,今天下雪了,何不踏雪走走?”
林青黛见庞雨琴终是不忍,偷笑着将她的手松开,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
林青黛见杜文浩穿着一身绯色官袍,脖子上套着一个方心圆领饰件,腰间束着革带,挂着紫衣金鱼袋。头戴幞头,脚穿革履。正搓着双手微笑的看着自己,林青黛瞧得心动,这样一个翩翩少年,医术高明少年得志又是俊美风流,妹妹怎么还不知足,等自己将来嫁了他……,想到这里林青黛不仅脸都红了起来。
“快进来吧,文浩老爷,你们小两口聊吧,我到前堂去看看。”说着,林青黛将杜文浩让进房来,庞雨琴本来坐着,在杜文浩进来之前躺下身去了。
杜文浩见庞雨琴心情不好,故意先凉她一下,岔开话题笑着对林青黛说道:“姐姐,干嘛我一来你就走啊,说说话嘛。前几日请姐姐教的功夫,最近忙于琐事竟没有时间去练习了,姐姐莫要见怪。”
“知道你会偷懒,练功的事情若是总给自己借口,那就不要学了,反正你现在整日在宫里,要害你的人也伏法了,也不必学这些,真是要练,其实很累的。”
杜文浩赶紧说道:“要练,一定要练的,不过容我几日,你之前说要教我的那个……什么……什么步,我想着你什么时候教我这逃跑的法门呢。”
林青黛抿嘴而笑,道:“你这人真是,还没打就想跑,看来也不是个学武功的料,行了,你们聊聊吧,我自个儿踏雪走走去。”
说罢,林青黛瞧了一眼床上的庞雨琴,见她背着身朝里趟着,显是在赌气,不由微微一笑,瞧着杜文浩朝庞雨琴努了努嘴,让他哄哄,迈步出门,回身轻轻将门掩上。
杜文浩整了整衣袍,走到床前坐下,见庞雨琴依旧不理自己,便伸手搂住她的香肩,笑问:“怎么,生我的气了?”
“没有……,就是困了。”庞雨琴轻声说道,还是没转身。
杜文浩眼珠一转,贼贼地笑了,把冰凉的手搓了搓,慢慢将一只手伸进被窝里,摸索着庞雨琴的身体:“好冷啊,我要暖暖手。”
庞雨琴感到杜文浩冰凉的手从自己衣服下摆摸了进来,碰到肌肤,冰得尖叫一声,呼地扭转身来,抓住他冰凉的手,嗔怪地瞧着杜文浩,还未说话,杜文浩的唇已经贴在了她的嘴唇上。
“相公,你好讨厌!”庞雨琴娇喘吁吁地挣脱开,伸出粉拳在杜文浩结实的胸膛上轻轻地捶打了两下。
杜文浩则坏笑道:“我还有更讨厌的,要不要见识一下?”说着双手一起伸进了被窝,庞雨琴更是娇羞难忍,挣扎着,却是半推半就。任由她冰凉的手在自己暖烘烘的身子上游弋,还不时挪动一下身子,让她摸得更方便一些。
“琴儿,我要和你那个!”杜文浩轻轻地咬着庞雨琴的耳垂,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嗯……不嘛,大清早的,你还要去宫里陪皇上上朝呢,赶紧去忙你的吧,不要……嗯……别摸了,求你相公……”
“今儿个皇上不上朝,不用太着急去。”杜文浩一边亲着一边嘟哝着,也不听庞雨琴口是心非的话,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的衣服脱掉钻进了被窝,搂住庞雨琴就是一阵狂吻。
“想我了吧?”杜文浩一边问着,双手却不闲着在庞雨琴的身上摸索着从高峰到低谷,从花蕾到溪边,直摸得庞雨琴满脸绯红,双眼迷离。
“想……”
“有多想?”杜文浩知道庞雨琴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他准备上马驰骋。
“啊……相公,你怎么这么坏,我……啊……嗯……”庞雨琴扭动着娇躯,声音渐渐地急促起来。
“你还没有给我说,你有多想我呢?”杜文浩继续问着。
“……好想,好想……”
“我也想你!”杜文浩紧紧地搂着身下的庞雨琴由衷地说道。
一阵疾风骤雨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杜文浩搂着庞雨琴想睡个回笼觉,却被庞雨琴拉起来了:“行了,相公,别赖着了,赶紧起来去宫里吧,免得误了差,那可了不得!”庞雨琴光着身子坐起身,要下床为杜文浩找他扔得到处都是的内衣官袍。
杜文浩从后面一把将庞雨琴光溜溜的身子拉到怀里,然后为她盖好被子,柔声说道:“不着急,让我抱抱,好些天没有这样抱你了。”
庞雨琴这些天的委屈都被刚才的温情融化了,她听话地靠在杜文浩的胸前,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幸福着眯着眼睛。
杜文浩抚摸着庞雨琴的秀发和绸缎般光滑的脊背:“琴儿,我们会这样一生一世厮守在一起的。相信我!虽然纳了两房妾,但你才是我最心疼的女人!”
庞雨琴心一惊,莫非相公刚才听见了自己和青黛姐的谈话了,她起身看着杜文浩的脸,见他也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便道:“你都听见了?”
杜文浩笑着说道:“本来不想听的,但是你说的坏话,我还是忍不住想听听。看看你说到点子上没有。”说着用手在庞雨琴的小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讨厌!”庞雨琴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相公,我不该这幺小气,我……”
杜文浩捂住她的嘴,道:“你没有不对,用不着说什么对不起,反而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有什么话都不要藏着掖着,要及时沟通,因为我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呢,总是这样,会影响我们的感情的,你知道吗?”
庞雨琴赶紧点头,又重新靠在了杜文浩的胸前。
“青黛姐说你有喜事要给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庞雨琴不好意思了,将头埋在被子里自己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