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世种种,宛南不由得唏嘘,真是没想到啊,年轻时候的瑜哥,竟然如此不开窍!
宛南就这样抓着陆风瑜的衣袖,两人一块走到了神祠附近。
神祠就建在县城中的某一个山坡上,面向大河,站在神祠高楼上,可将半个县城尽收眼底。
如今的神祠,里三层外三次的挤满了人。
神祠门口在搭建戏台,神祠内则在写红榜。
这里的红榜,记载的是此次端午庙会的捐款人的姓名。
一年一次的盛会,耗费人力,也耗费金钱。
县城里都是家家户户交公粮的形式,筹集钱款。
这些钱款,只限制最低额,不限制最高额度,超过一定款项的,便会被记载在红纸上,贴在神祠内的墙壁上。
若是这世间真有神明存在,那神明睁开眼睛,就只能看见两边墙壁上贴满了红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走出神祠,迎面就是一座两丈高的石碑,仔细一看,石碑上还是密密麻麻的刻满了人名,上面记载的是捐了钱建设这座神祠的人名。
宛南想,这个神明看来看去全是刻着凡人的名字,估计气都要被气跑吧。
两人远远的望着。
神祠门口围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年轻女子,她们挤在门前,时不时指着神祠内,窃窃私语几句,然后又哄然大笑。
“进不去。”
陆风瑜安静的眺望了一会儿,转头对宛南说:“还想进去看么?”
宛南看着那些拥挤吵闹的人群,别说瑜哥,她自己都觉得怕。
“人太多了!”她说:“瑜哥,我们走吧。”
两人于是拐上了另一条路。
来县城说是赶庙会凑热闹。
真来了这地方,两人又嫌弃这里的热闹了。
因为实在是太热闹了!人多到用摩肩擦踵来形容毫不夸张。
陆风瑜这种性子沉静,且平日里还极爱干净的人,来到这种场合,明显的格格不入。
他在街上都不怎么说话,除了时刻关注着宛南的状况,便一句话都不多说,见到迎面有人走来,便下意识的往旁边回避,回避着回避着,两人就莫名其妙的走到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这路在城墙底下,有些偏僻,路边沿路种了一排芒果树,树木高大茂盛,青色的果子缀满枝头。
两人正缓缓走着,一个妇人牵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有些急切的迎面走来。
那妇人说:“叫你早点起来,不听,到了这个时辰,位置都被占没了,挤都挤不进去了,不是答应二少爷,要去神祠看他抄红榜的嘛?如今去的这么晚,你也好意思!”
说着,还伸手轻轻拍了下男孩的头。
男孩嘿嘿笑了几声,拉着妇人便跑。
宛南听到说是二少爷,便愣了一下,陆风瑜停下脚步,看着那妇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宛南便问:“瑜哥,你认得那妇人?”
如果认得,那她嘴里说的二少爷,估计就是陆风霁无疑了。
陆风瑜皱着眉头,他也不是很确定。
“仿佛......有些眼熟。”他说。
“或许是认错了。”
陆宛南便拉着陆风瑜跟上去,悄声说:“我们跟上去看看。”
那妇人拉着孩子,一路小跑着去了神祠。
神祠果然已经人山人海了,甚至比刚才人更多了。
宛南都震惊了,她本来就矮小,如今站在人堆里,满眼看见的全是后脑勺。
陆风瑜倒是比一般人要高一些,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站在人堆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宛南都能感觉到,有些姑娘在偷偷打量瑜哥。
陆风瑜微微踮起脚,便看清了神祠门口的盛况。
原来是红榜已经抄写完毕,那些人将供桌搬到了神祠门口,开始为神祠写颂诗。
十个穿着县城里的丰山书院校服的少年,正一字排开,站在供桌前,提笔写诗。
白衣风流的少年郎,意气风发,仿佛冬日的白梅,又如春山的薄雾,又俊秀,又可爱。
围观的少女们捂着心脏,激动的都要晕倒了。
陆风瑜心想,这便是那什么十佳风采少年么?
他怀疑评选的时候,不是依靠的家世才华,而是靠的脸。
那是个少年,个个唇红齿白,清秀斯文,站在那微笑着提笔写字,格外好看。
连陆风瑜一个男人都觉得好看,何况这些女人。
他看到自己那个弟弟,站在第三个位置,认真写了一首诗,然后抬起头来,冲周围的女子展颜一笑,那人群便立即爆发出一阵尖叫。
仿佛受到了神明的眷顾一般,激动的纷纷丢手绢,砸了陆风霁满头满脸。
那妇人拉着那个男孩,颇为艰难的挤了进去。
还不断的冲陆风霁挥手:“二少爷,二少爷!”
陆风霁听到声音,转头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那妇人便不说话了,只是露出欣慰的笑,带着孩子站在一边,看他们抄诗。
陆风瑜默默看了片刻,便感觉到有人在揪自己的袖子。
宛南好不容易见陆风瑜低下头来,便着急的问:“瑜哥,那个妇人不见了,你有见到么?”
陆风瑜点点头,拉着宛南出来,两人又走回到刚才的偏僻小路上。
陆风瑜说:“如果那人要回家的话,这里应该是必经的道路,我们在这里等就可以。”
宛南有些犹豫:“如果她去了别的地方,然后绕了别的路呢?”
陆风瑜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片居民区,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猜测她应该是住在那一片。”
宛南于是,便跟着他来到附近一个茶楼,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可以时时观察那条小路。
茶博士走过来问:“二位喝什么?”
陆风瑜淡淡开口:“雾白龙珠吧。”
茶博士有些为难的说:“这个小店没有,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您换个云隐山青?”
陆风瑜不喜欢喝云隐山青,他觉得那茶太甜了。
但雾白龙珠贵,且苦涩,确实比较小众,喝的人极少。
陆风瑜没说话。
宛南便说:“苦荆茶有么?”
这是很普通的茶叶,他点点头:“有的。”
宛南:“那就来一壶,再上一叠油柑果片。”
陆风瑜喝苦荆茶的时候,喜欢放油柑果晒干后切成的果片,这样泡出来的苦荆茶就没那么苦涩,喝完后满嘴回甘。
这个习惯除了俞七知道,仿佛没有别人知道,连陈大夫都不关注这个。
宛南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记得有当着宛南的面喝过苦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