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南跟在姐姐身后,垂头丧气的,整个人都蔫蔫的。
宛南也没理他,姐弟俩一前一后,沉默的下了山,两人来到了南坳。
宛南又进棚里看了看香棉草,然后才在药棚旁边坐下,从怀里拿出那两块米糕,递给弟弟一块,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勋南垂着头,站在姐姐跟前,肚子饿的咕咕叫,闻着米糕的香气直咽口水,但就是不敢伸手接。
时不时还偷偷掀起眼皮,去瞥宛南一眼,衣角都要被他绞出花来了。
宛南看他这模样,心里又不由得发软。
看看别人家六七岁大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弟弟。
就总感觉这孩子也不容易,比别人懂事的多,也安分的多,一点没有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她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自己也还小,不懂得怎么带孩子,所以把弟弟也往不对的方向上带了。
这么一想,送弟弟入学堂的事就显得迫在眉睫了。
这边勋南可没想那么多,他饿的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姐姐,轻声开口问:“姐,你还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的话,他就要开吃了!
宛南看他一眼,把米糕又收回去了,勋南眼睛都瞪圆了,眼巴巴的追着米糕看。
就看见宛南把那两块米糕又放回了手帕上,包起来了!
勋南小嘴一扁,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苍天啊,他快要饿死啦。
宛南看着他,面色严厉:“站好,男子汉,不许哭。”
勋南眨了眨眼睛,又瞬间把眼泪给憋回去了。
宛南问:“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勋南眼泪汪汪的看着宛南,委屈的摇了摇头。
宛南气的瞪他:“我前天晚上,教你写的字,是什么字?你给我重复一遍。”
勋南哽咽着开口:“力,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宛南板着的脸色松了些,这不是学的挺好吗。
“还有呢?”
她又问。
弟弟皱眉,显然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偷偷抬眼去看姐姐,发现姐姐的脸色黑沉黑沉的,估计再想着怎么把他丢回伯父家去了。
他努力回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起来,急的又要哭了。
弟弟是个小哭包,偏偏宛南又心软,无可奈何。
她把弟弟拉到身边坐下,看着他,声音缓和了下来,问他说:“我后来有没有教过你,凡事要量力而行?”
勋南眼睛一亮,瞬间想起来了,点头说:“有!量力而行,逞能不是智者所为。”
宛南于是又问他说:“那你方才不管不顾的就去冲撞那个人,你觉得你有量力而行么?”
勋南皱着眉头,看着宛南,认真的说:“可他欺负姐姐,保护姐姐不能量力而行,要全力以赴喔。”
宛南呆呆的看着弟弟,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箭刺中了似得,又疼又酸,又热有胀,感动的,只想哭。
天啊,她的弟弟可比她有才多了!
宛南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把眼中的泪意逼回去。
她把米糕拿出来递过去,说:“学的不错,还会随机应变了,聪明!快吃吧。”
勋南接过去,开心的咬了一口,眼睛都笑弯了。
米糕虽然是很常见的糕点,价格也不贵,一个钱可以买两块,但是就这样,宛南也买不起啊,勋南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米糕了。
何况财主老爷家做的,里面加了蜂蜜,特别的香甜。
吃完之后,只觉得唇齿留香。
勋南意犹未尽的说:“姐,我真想去财主老爷家当长工呀,这样说不定就天天都有白米糕吃了,不过我看他们家的长工都又高又壮的,我这么矮小,只怕他们是不会要我的喔。”
说着,还愁眉苦脸的叹气,看样子颇为遗憾。
宛南听的直接翻了个白眼,刚才的感动一扫而光。
她觉得晚上回去得翻翻父亲留下的那几本书,给弟弟那草包脑子里塞点别的东西。
一天到晚除了哭就是吃,男孩子可不能这样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他们的父亲可是十里八乡武擂第一人,沙场征战的将军!
姐弟俩吃完米糕,看着日头还早,宛南决定去西山头转转,那儿也有茶树,有些是野生的,有些是先人种的,不过那些茶树的主人有些已经不在村里了,加上茶园都集中在南坳这边。
年深日久的,西山头的部分茶树就都被遗忘了。
宛南决定去碰碰运气,毕竟清前茶贵,不排除有人去采摘过。
西山比较远,在秋夕山往西,就在村子边沿,过了西山就是连绵起伏的无主山脉,部分山坳内还有湿地,表面看着与平地无异,一踩必然要陷入泥泞里去。
因此,那儿人烟稀少,无人开垦,野兽蛇虫也多。
宛南决定在西山脚下看看,不进去,于是便让勋南回去找小荔玩,她自己一个人过去。
勋南不放心的说:“姐,西山是哪里啊,你去山里做什么?有熊外婆会吃人的喔。”
宛南于是说:“不怕,熊外婆只吃男孩,不吃女孩子的。”
故事里的姐姐就是没有被吃掉,这话说的也不算骗小孩。
小哭包弟弟竟然也信了她的鬼话,心里暗自决定,以后一个人在家或者上山的时候,他决定穿裙子。
俞七来到宛南家里,看到大门紧闭,没有人,于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去茶山,给老爷采茶去了。
于是又来到茶山,一打听,原来人早就走了。
俞七绷着脸,认命的又往宛南家里赶,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勋南和小荔两个人蹲在门口玩沙子。
他过去问了问:“南仔,你家姐呢?去哪里了?”
勋南和小荔停下玩闹,双双抬头看他。
勋南冷漠着一张脸,小嘴巴紧的很,只对着他冷漠的摇头,一句话一不说。
姐姐说过了,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虽然这个人给过他枇杷吃,但看他穿的衣服,分明就和上午那个讨人厌的监工身上穿的一样。
穿这种衣服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勋南板着脸,警惕的看着俞七,手里还捏着块小石头。
小荔看看俞七,又看看勋南,最后,默不作声的在地上寻摸了两下,也捡起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握在手里。
看他俩那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将手里的石头朝他砸过来一样。
俞七对上陆勋南那警惕又冷漠的小眼神,嘴角抽了抽,默默的转身走了。
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