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简直分成了两个人,一边照顾着宁樱,一边又不断的张罗着指挥奴才们准备。
四阿哥也被她好说歹说地请出去了。
出了里屋门,四阿哥一抬头就看见福晋正站起来,一边把座位让出来给他,一边就冲着他宽慰一笑道:“爷放宽心,宁格格平日里虽然身子弱了些,但到底也无病无痛,再加上整个孕期都精心养着,平安无虞,想必定然能顺利生下孩子。”
四阿哥也没说话,皱着眉头就坐下了。
福晋站在他身边,看四阿哥额头上都是汗,便从胸前摘了帕子,伸手要给他擦汗。
四阿哥脑袋微微一偏,就避让了开去:“无妨。”
福晋尴尬地收回了手,正想说话,结果宋格格也过来了。
宋格格一进门,看见四阿哥和福晋都在,于是上前去就请了安,随即便细声细气地道:“宁妹妹生产,四爷和福晋定然挂心不过,不过宁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吉人自有天相,四爷和福晋别担心!”
四阿哥听了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旁边椅子,示意宋格格过去坐下。
宋格格一边坐下,一边察言观色就笑着道:“妾身常说了——宁妹妹心善,又是个胆子小的,如今碰上了生产这么大的事,自然得爷在这儿坐镇着才行!只不过四爷既然是宁妹妹的指靠,总得把自个儿身子也顾着!妾身做了热汤面,爷要不尝尝?”
四阿哥只是摇头:“拿给福晋尝尝吧。”
福晋受宠若惊,一下子就喜笑颜开地站了起来,到了四阿哥面前谢恩。
四阿哥这是在关心她?
宋格格心里有些气馁,面上却半分不露,她转头笑盈盈地示意婢女把面送上来——是最平常不过的一碗素面,零星一点葱花漂在汤面上。
她亲手捧到了福晋面前:“福晋,这是妾身的手艺,您别嫌弃的才好!”
福晋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在用膳,才用了一半,听说宁樱要生了,就放下了碗筷。
这时候她正肚子饿着呢。
就算有几块糕点,这时候能垫一下也好,更别说还有热腾腾的汤面了。
福晋吃了半碗,剩下半碗就放着不动了。
她想控制着一些自己的食量。
最近福晋揽镜自照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脸颊过于丰腴了一些,瞧着不像宁樱那样,小小的下巴楚楚可人。
四阿哥眼光正好扫过来,看见福晋浪费在碗里的那剩下半碗面,他眼神就停了停,然后什么也没说。
福晋擦了擦嘴:“宋格格,你辛苦了。这面做的不错。”
宋格格笑得脸上快开出了花:“福晋若是喜欢,妾身以后天天给您做了面,亲手送过来也成!”
福晋笑了笑,还没说话呢,就听见里面宁樱喊疼。
这一声喊的比刚才厉害,四阿哥立即就站起来了。
福晋赶紧起身,赶在四阿哥后面就道:“四爷不必担心,有太医和嬷嬷在呢!”
屋子里。
宁樱躺在床上,冷汗滚个不停。
清扬在旁边拿着帕子给她不停的擦。
她简直不敢吸气——每吸一口气,肚子那疼的就好像有个人拿着拳头对着打一样。
其实一开始还没有这么厉害,就像大姨妈痛的厉害的时候。
所以她刚才还能问孔嬷嬷还有多久能生?
可是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疼得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孔嬷嬷还在床上床下的来回,时不时的钻进被子里看。
然后她看宁樱这样,就让她疼的时候千万放松,别使劲——免得后面真正要用力的时候,都没力气了。
宁樱躺在床上听着这话,就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孔嬷嬷说的没错。
什么叫生孩子呢?就是说这孩子是得努力“生”下来的!
可是她肚子都疼成了这样,一会儿还得积攒力气——苍天啊,这力气一会儿到哪儿去找?
阵痛渐渐地越来越频繁了。
开始还是十分钟来一波,渐渐就变成了五分钟一波。
宁樱就跟一只离了水的小鱼儿一样,在床上痛的缩成了一团,似乎什么姿势都无法缓解。
婷儿跪在床旁边,急得直淌眼泪,被孔嬷嬷赶到一边去了。
然后,孔嬷嬷站在床旁边,大声地就安慰宁樱,说是个人体质不同,格格这样的就算是有福气了。
之前她伺候别的孕妇生孩子,那叫疼的一个死去活来,疼三天三夜才能生出来的,也大有人在。
格格还不算是那最惨的呢!
宁樱欲哭无泪地听她说话,心里想着:现在只是产前阵痛,都疼成了这样子。
那一会儿到了真正生的时候,得有多疼啊!
她要是到时候撑不住,直接疼晕了过去……好了,那也就别生了。
结果真正到了关键时候,宁樱才知道:最受罪的就是阵痛。
真正到了要生孩子的时候,反而快了许多。
天黑的时候,宁樱终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孩子一生下来,她瞬间感觉从地狱到了天堂。
然后才慢慢踩着云朵落下来,又回到了人间。
孔嬷嬷喜笑颜开,一边给孩子擦洗干净,一边就道:“奴才就说了——格格是有福气,这小主子也孝顺您呢!没折腾您太久!”
她亲手抱着胖娃娃,出去给四阿哥和福晋看。
四阿哥满面笑容,只看了一眼娃娃,顾不上细细看,就问道:“宁格格如何?”
孔嬷嬷喜气洋洋:“请四爷放心!小主子好得很,格格也好得很,格格这生的算顺利的,本来奴才还以为至少要到明儿中午呢!”
海嬷嬷在旁边也跟着道:“格格生产辛苦,贝勒爷不如先看看小主子,也让格格歇息歇息。”
孔嬷嬷上前去就把孩子给四阿哥了。
四阿哥这双手也不是没抱过孩子,这时候却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不会抱孩子了——这幺小小的一团肉,是他心爱的樱儿给他生的。
这么一个小生命,流着他的血,也流着她的血。
从此他们在世间,便有了这样血脉相连的牵绊。
眼看四阿哥动作有些笨拙,好不容易接过了娃娃,他两边肩膀僵硬地端着,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了。
孔嬷嬷在旁边也不敢松手,弯着膝盖,两只手在下面虚虚地托着,就怕四阿哥抱不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