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微微侧头,刚刚枕在他的胸膛之间,忽然就想到这个时辰怕是不早了。
她正要叫四阿哥起床,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经不在京城里了。
这是圆明园,离畅春园很近。
不过四阿哥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了。
清扬和婷儿开始一如既往的守在门口,听见里面有动静了,先是轻声问了问主子,听宁樱说进来,两个人才带着奴才,捧着早上洗漱需要的用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等四阿哥那边差不多收拾好了,婢女们拉开床帐,把宁樱扶起来。
宁樱一边低头看清扬给她穿鞋,一边就看四阿哥已经穿戴好了,转过身脸上微微带着笑意看着她。
他走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磁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是说不出的宠溺:“不多睡一会儿?”
宁樱站起身,看四阿哥衣领微微还有些没整理好,于是抬手替他整理了。
四阿哥微微抬起下巴,好让她整理。
他垂目注视着她的动作,口中温柔地就道:“晚上再来陪你们。”
……
四阿哥走了之后,宁樱还是觉得困,坐在梳妆台前,只让婢女们伺候着自己,简单梳了个头,又薄薄的铺了一些脂粉。
早膳的糕点放在外面小炉子上热着,甜甜的香气飘了过来,宁樱换了一件家常衣裳,出去吃了两块桂花糕,又喝了一碗粥。
早膳里,还有月饼。
毕竟时候近了,月饼也送上来了——都是圆明园里的大膳房做的,看上去花样比宫里素雅不少。
宁樱伸手拿了一块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才发现里面是牡丹花夹着蜂蜜,有点鲜花饼的意思。
还挺好吃。
她这边一直把早膳都用完了,三格格才起床,匆匆地吃了几口,就过去粘着宁樱带她去圆明园里玩了。
……
畅春园中,康熙在内门、澹宁居、九经三事殿等处议政,所谓“居园听政”,便是如此。
毕竟朝务一日不可荒废。
至于畅春园与紫禁城距离较远的问题——康熙也一样有解决之道:为了让城内各衙门按日前往奏事,传知西直门、德胜门,西便门都要酌情早启迟闭。部院各衙门的奏章,每日交送给内阁。
内阁再送到畅春园,让天子过目。
不仅仅是召见臣僚、任免官员,另外赐宴外藩、接见使臣的活动,也都移到了畅春园,一样没耽误。
为了配合政治中枢的正常运行,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几个亲王,最近都挺忙。
这一日,弘晖得了空,从畅春园尚书房出来,正巧过几日师傅要考问学问,他于是跟着弘升回五阿哥的赐园,帮着弘升补习了。
五阿哥的赐园虽然不如圆明园风景秀美,但其实面积在几个亲王的园子中算是最大的,光是弘升住的院子,便已经院落重重了。
刚刚进了屋子坐下,弘升就让小太监们把自己最近新来的一样宝贝拿了出来,给弘晖看。
“好兄弟,你瞧瞧!”弘升一反课堂上半死不活的模样,这时候眼睛里有了光彩,说话也有生气了。
弘晖转头向门口看过去,就看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只用蓝布罩着的笼子走了进来。
这笼子虽然被罩的密密实实的,然而听着其中发出的动静,弘晖还是能判断出:里面是一只鸟儿。
弘升冲着他一笑,一伸手就把盖笼子的布给掀了下来。
居然是只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的白鸟,眼光凶狠,身姿灵活,一看见有人来了,这鸟儿顿时就在大笼子中四处跳来跳去,还落了好几根白色羽毛。
连爪子都是白色的。
弘晖知道:紫禁城之中,四方进贡的祥禽异兽之中,白祥是最为引人瞩目的。
所谓“白祥”,指的就是通体雪白的动物,比如白骆驼、白乌龟、白鹿。
要一根杂色都没有的才算。
弘晖凑近了瞧了瞧,一挑眉头道:“这是鹰?”
弘升摇头道:“非也。”
弘升指着笼子中的鸟儿,津津有味地就对弘晖道:“你别以为这是普通的鸟儿,它叫起来声音婉转动听,如闻仙乐,可好听了!”
弘晖听了也有些吃惊,这鸟儿看上去明明是猛禽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会歌声婉转,这倒是稀奇了。
弘升弯着腰很努力的就对着那鸟儿做出各种声音,企图勾起鸟儿的歌喉。
但是笼子里的鸟儿只是很鄙视的看了他好几眼,然后一歪脑袋蹦达到笼子另一边去,再也不理人了,自顾自地竖梳理起羽毛来。
弘升觉得有些没面子,背着手便把话题岔了开去,只是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些闲话,然后才道:“我瞧着好玩,便把它花了不少钱买下了。银钱还挺多。”
弘晖默默瞧了他一瞬,道:“我替你补补功课去。”
弘升一听就摇头:“我不!”
他顿了顿,苦着脸转头瞧着弘晖:“往日里的功课,都是你替我包了的,这时候何必非要逼我?”
弘晖伸手将笼子的布盖上,把正在逗鸟儿的弘升弄得一怔。
他直起身来,看着弘晖,拖长了声音道:“好兄弟……”
弘晖摇头,如同一个大哥哥一般,很严肃地收敛了脸色道:“这一次考校不一样——皇玛法只怕也是要来的。自从你进尚书房,皇玛法便也曾在五叔面前问过一两次。若是考到了你,你毫不准备,在皇玛法面前又如何交差?”
弘升哭丧着脸去让小太监铺纸笔了。
……
一个晚上,他都在写文章,连墨水都被误抹了不少在脸上。
眼看着夜一点点深了,弘晖出来让小太监回去圆明园,对着阿玛禀一声,只说自己今晚在五叔府上了。
弘升一听,哭都哭不出来了——弘晖就是摆明了要熬通宵让他读书的意思。
“好兄弟,我最多再背一行,真的背不下去了!”弘升崩溃地道。
“我宁可让皇玛法再把我赶出去四处游荡,便是听老和尚念经,也胜过背这些酸倒牙的文章!”
弘晖冷着脸道:“别胡说。”
屋外,恒亲王背着手,轻轻的对着旁边的奴才摇了摇手,默不作声地举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