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氏刚看见衣裳,眼神就亮了。
“好看!”她伸手捏着衣裳角,拿过来对着自己肚子比划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笑的一脸都是准额娘的温柔。
待到要走的时候,三格格还很有些舍不得,一直拉着兆佳氏的手:“十三婶婶,我过阵子再和额娘来看您!”
她说完,就跑过去,在兆佳氏脸上亲了一口。
兆佳氏本来还抬手摸着肚子,骤然被三格格亲了一口,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得不行。
旁边的乳母看着也笑了,瞧着主子们高兴,趁着伺候兆佳氏喝水的时候,乳母便说越是孕妇身边,就越要有孩子跑动。
一片生机勃勃。
这样对肚子里的胎儿也好。
自从十三阿哥离开京城以后,兆佳氏身边确实也难得见到亲近之人,等到傍晚时候,看着宁樱带着三格格要走,她也是一脸的愁容。
兆佳氏示意奴才将自己扶起,跟着就一直送到了院子门口,直到宁樱说她如今已经是怀有身孕之人,不可到处走动,以免动了胎气。兆佳氏才依依不舍的站住了脚步。
宁樱走了几步,到底没忍心,回头一看,居然就看兆佳氏站在门口,一手摸着肚子,一边眼巴巴的望着她们。
那模样,简直像个小学生,站在校园门口,期待父母来接一样。
可怜兮兮的。
也是个小女人……
宁樱这么想着,低头对三格格道:“跟十三婶婶再打个招呼。”
三格格立即踮起脚,隔着老远对着兆佳氏挥手了。
……
尚书房里。
弘历微微低着头,巧妙地用前面其他小伙伴的脑袋,遮住了师傅的视线,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两只小短腿在椅子下面晃来晃去。
他身边的哈哈珠子是阿玛新给他找的,这时候看着弘历没注意听课,陪侍的哈哈珠子小心翼翼地就提醒他:“三阿哥,三阿哥!”
弘历觉得很无趣。
本来就已经是皇孙了,更何况阿玛还是雍亲王。
上面又有两个哥哥——弘晖哥哥那般优秀,还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
有这么个哥哥在上面,他小弘历还需要用功读什么书呢?
天下士子们读书,那是为了有所求。
而他,本来就已经站在了比士子们“有所求”还要再高一层的终点上。
他还求什么?
晃悠了一会儿小胖腿,弘历只觉得手发痒,于是伸手就去拽了前面其他皇孙的小辫子。
当然,也没敢用力拽,只是伸手拨弄了拨弄辫子上的碎发。
但是这一下动静终究是大了一些,弘晖微微转头,眼神注意到了,对着弘历就看了一眼。
弘历对于这个哥哥,多少还是有几分敬畏的,顿时就吐了吐小舌头,不但把两只小手手揣在身前,正襟危坐起来,连两条小胖腿也收了起来。
但是同时,他瞧见弘晖身边,坐得懒洋洋、东倒西歪的弘升——脑袋都快趴到桌上去了,也没人管他。
就……很不公平!
弘历微微鼓起了小肉脸。
……
晚上回到府里——尽管已经上了好一阵子的尚书房,但是毕竟弘历还年纪小,四阿哥心思又都放在弘晖身上,难免对小儿子就松弛了一些。
于是弘历实际上是可以住在额娘的院子里的。
他用过晚膳之后,坐在窗户下面写功课——整个人就跟屁股下面放了个弹簧似的,不但扭来扭去,而且还伸手拉扯着整张椅子。
一会儿从东挪到西,一会儿又从西一道东,简直就跟个多动症儿童似的。
陪侍三阿哥的奴才们低声下气的哄着劝着,好不容易才让弘历写完了一张纸,谁知道弘历忽然又突发奇想,伸手用毛笔蘸满了饱饱的墨水,在奴才脸上乱涂乱画,画成了一只老虎。
小奴才们自然不敢乱动,只能跪着仰着脸,任由着小阿哥把自己的脸当画纸。
宁樱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弘历正笑得前仰后合,还给奴才额头之间画一个“王”字。
宁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转头看见额娘进来了,弘历也不怕——这雍亲王府里,一向走的都是严父慈母的路线。
阿玛他是害怕的,可是额娘可疼他了。
就算犯了什么错误,额娘也只会给他好好的讲道理。
“老虎!”弘历指着跪在旁边的奴才,鼓着一张肉肉脸,对着宁樱就嘻嘻哈哈直笑。
其实平心而论,他这张笑脸还挺可爱的。
但是……看见自从晚膳之后,弘历这都已经进屋子快一个时辰了,所写的也不过就是一张纸。
宁樱过去,先让那可怜的奴才退出去,然后才把弘历给扶起来。
弘历直接就踩在了椅子上,嘻嘻哈哈地扭来扭去,宁樱没把他他抱下来,索性就这么站在椅子旁边。
母子两个人的视线反而平视了。
宁樱道:“你写功课,为什么不抓紧点呢?”
弘历冲着宁樱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就道:“人生天地蜉蝣寄,世事江河日夜流,尚书房的功课无穷尽也,写便是不写,不写便是写!”
宁樱先是懵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对着在心里默念: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这是谁对你说的?”宁樱问弘历。
“弘升哥哥说的!他从来不写功课,可是先生不管他,弘晖哥哥也不说他!”弘历跺了一下小脚脚,站在椅子上道。
他一跺脚,椅子就微微晃悠起来,宁樱担心危险,伸手把儿子给抱了下来。
弘历现在重了,抱着他还挺吃力的,再加上弘历从椅子上下来的冲力,宁樱往后退了几步才算稳住脚。
“你不要拿弘升哥哥来做标杆——他之前的经历和你们不一样,他是特殊情况。”宁樱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一脸严肃地对他道。
弘历脸上顽皮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下,眼里露出困惑又思索的神情,两只小肉手本来拽着额娘袖子的,这时候也放下了。
半晌,他忽然抬起头,伸出小手捂在自己嘴边,凑到了宁樱耳边就道:“额娘的意思——是说弘升哥哥不好,让儿子别跟他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