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亲王府。
月色温柔。
乳母小心翼翼的给小阿哥喂好了奶,待到小阿哥好不容易睡熟了,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去给五福晋报告。
五福晋坐在正座之上,面如满月,气色滋润。
本来就颇得五阿哥敬重的她,如今确确实实是尝到了“专宠”的滋味。
“宠”和“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瓜尔佳氏坐在下面,手里托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五福晋说家常闲话。
她是属于那种无论对方说什么话题,都能不露痕迹的接上,并且承接的圆转玲珑,让对方觉得十分蕴贴舒服的类型。
五福晋就喜欢和她聊天。
两个人说着说着,渐渐就说到了刘佳氏。
然后很自然的,话题又转到了庶子弘升身上。
这时候其实话题就变得有些敏感了,瓜尔佳氏不太愿意再接话,只是五福晋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弘升是个好孩子!可怜他额娘……”五福晋说到弘升,忍不住拿手帕轻轻印了印眼角的湿意。
瓜尔佳氏知道她想到刘佳氏,又难过了。
但是这种难过会持续多久呢?
五福晋是个好人,但不是个菩萨。
现在嫡子年纪还小,等到以后长大到八九岁了,弘升到时候就会碍了五福晋的眼了。
瓜尔佳氏并不相信她能如此一直这般下去。
……
第二天,宁樱过来看五福晋了。
因为恭贺人家生了孩子,宁樱还带了不少贺礼。
这里面有一半东西,都是拿到四阿哥面前,让他商量过的。
都是四阿哥觉得合适了,才送上马车。
刘佳氏之前重病的时候,宁樱也是来看过好几次的,五福晋见了宁樱,只觉得分外亲切,拉着她的手便进了里屋。
两个人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还是妹妹你福气好,我如今这年纪再生孩子,倒似要了我半条命去!”五福晋一边亲手拿过旁边婢女碰上来的糕点给宁樱,一边就感叹道。
宁樱起身接过来了,又拉了五福晋一起坐下。
“我生弘晖的时候,别说半条命了,那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挺不过来了!”宁樱对五福晋道。
这话倒是半点不假,就算是在现代,生孩子也不是个容易事,更不用提在古代了。
宁樱说完,又安慰五福晋:“不过如今,小阿哥这般可爱,怎么也值了。”
提到小阿哥,五福晋脸上顿时挂上温柔的笑容,连连点头。
“对了,小阿哥可有起名?”宁樱想到了,便问五福晋。
五福晋神色郑重了一下,很高兴地就说小阿哥名字叫做弘曈,是恒亲王之前早就想好的。
一边说,五福晋一边就让人拿个纸笔过来,亲自在纸上写下来给宁樱看。
宁樱还以为是瞳孔的“瞳”,再仔细一看,才辨认过来是“曈”。
也对,本来这一辈皇孙起名,都应当是“日”字偏旁的。
“曈”这个字,字面意思是指太阳初生起,天色微明,光亮的样子。
也是个好名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家常话,五福晋便说十三福晋兆佳氏,当初怀有身孕的时候,跟她也是一前一后的时间。
估计没几个月,也要生了。
……
朝堂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很快又出了一起震惊朝野的江南科场案。
宁樱听儿子弘晖说了不少——原来是夏天里,康熙五十年的江南乡试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很多饱读诗书的学子,都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等待着九月的发榜。
但是等到发榜的那一刻,很多踌躇满志的考生都傻眼了。
明明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学之人,之前大家也都认为能考上的那些种子选手,一个个都落榜了。
而榜上的人,除了有十三个来自苏州的学子之外,其他都是扬州盐商子弟。
其中有两个名字特别扎眼,一个叫吴泌、一个叫程光奎。
这两个人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基本上可以算是半文盲。
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考中,
很多寒窗苦读的士子们义愤填膺,于是舆论大哗。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两江总督想尽快的平息这件事情,于是采用暴力镇压的方式,抓了十多名考生。
这一下更是捅了马蜂窝,事情不但没有压下去,反而越闹越大。
因为事情太大,苏州织造李煦和江宁织造曹寅,不敢对皇上不言,再加上曹家和皇室的特殊关系,于是对康熙密奏此事。
康熙大怒,下令追查。
经过长达数月的艰难调查,副主考官与考生串通舞弊,被处以斩立决、主考官被革职。
具体查出来的金额也十分吓人,譬如有位盐商子弟,因为平日不学无术,不但要努力去买考题,还要雇人去替他代考。
自然,这其中所有的关节都要打通。
于是这考生从头到尾一共花了九千多两银子,将近万两白银。
宁樱听到这数字也感慨了:这时候的扬州盐商是真的有钱啊。
扬州盐商,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着重围绕一个“盐”字,实则是个“官”字——明清两代制盐业制度相承,都是个体经营模式为主。从明朝开始,盐商就逐步成为了首富群体,直到清朝,盐商根本不发愁销路市场,盐商生意的利润更是吓人得丰厚。
家有黄金万两,于是在对于子孙后代的栽培上,盐商们第一件想到的就是培养自家子弟进入官场。
都说扬州盐商低调,谨遵闷声发大财的原则,从来不像广州商人那么张扬。
但是低调,不代表守着财富不用。
否则那么多财富,若是不花在刀刃上,留着又是干什么的呢?
宁樱听弘晖讲完,又听儿子说,这一次江南科场案,阿玛也参加调查指挥了。
听说前前后后已经查了两次了,如今正在查第三次,似乎还和太子有些关系。
皇玛法这是铁了心要一网打尽,不但把大鱼小鱼都抓上来,就连周围的虾米也不能错过。
他正拎着渔网,站在水边,虎视眈眈呢。
弘晖说完了,忽然就问宁樱:“额娘,皇玛法对于太子爷和三伯,到底算是什么态度?”
宁樱猝不及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