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着弘晖的羽翼丰满,弘历焦虑的很。
别说能触碰到核心了,他现在就连很多政务的边都沾不上。
皇阿玛似乎有心要将他和弘晖、弘昼彻底的隔离开来。
弘历想到年少之时自己做过的那件糊涂事——还被捅到了皇阿玛面前,心里就悔不当初。
世事便是如此——有些事能有弥补的余地,但有些事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尤其是对于疑心本来就这么重的皇阿玛来说——他容不得一丁点试错的成本和可能的风险。
弘历沉默地凝视着弘晖哥哥的背影。
从小,弘晖哥哥就是兄弟中最有号召力的——哪怕和宗室中叔叔伯伯家的小阿哥们在一起,一大堆男孩子玩在一起,他也是如此。
弘历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弘晖是兄长的原因。
但是现在,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弘晖担下了这么多政务,却一件一件办的井井有条,甚至办的比皇阿玛当年更出色,更缜密。
更收获了一众人心。
弘历才看明白——一个人的才识、学问、再好,身后有再多的资源支持,也未必就百分百能支撑他走到顶点。
想要势成,说到底还是要有领袖者的魅力——心甘情愿地让人为他托举,为他死心塌地,对他誓死跟随。
这种魅力说起来挺玄——但是皇阿玛身上有,弘晖哥哥身上也有。
大势已成。
……
夏日里天气热,这一阵子胤禛都没什么胃口。
看他半个月下来有点消瘦,于是这天,胤禛刚刚下朝回来,宁樱就亲自下了厨,为他做了解暑的金银花茶。
用鲜金银花与少量绿茶拼和。
鲜金银花刚开的时候为纯白色,第二天变成黄色,香气也逐渐散失,所以如果要泡茶的话,以当天摘下的花儿最好。这样泡出来的茶汤才能清澈芳香,口感甘凉可口,叶底嫩匀柔软。
胤禛停停下了手中正在批的折子,随手用桌案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指间染上的墨迹,随后将眼镜递给苏培盛,将茶盏捧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芳香,似乎浑身的疲惫也消减了一大半。
宁樱也有些累了,在旁边坐了下来,就听胤禛道:“就快中秋了,月圆人亦圆,朕打算差人二接皇后母家人再进园子里来聚一聚。”
他一边说,一边满眼笑意地看着宁樱。
宁樱本来想说不用——她毕竟顶着的是人家闺女的壳子。
但是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进园子里来也好,正好有些想说的事情,也能一并叮嘱了去。
……
中秋节之前,皇后的母家人就被接进了宫里。
苏培盛和婷儿领头亲自去接,光是接送的仪仗就浩浩荡荡,只差没在圆明园中拐几个弯了。
一路走着,一路苏培盛还不忘讲解圆明园中的景致给皇后娘娘母家人看。
其实别说皇后娘娘了——皇上登基都已经这么些年了,圆明园中的景致,逢年过节的,哪里还能没见过?
但是这是礼数。
胤禛在勤政亲贤殿之中下朝之后,特意没回后面九州清晏殿来。
他这是特意地把空间让给宁樱和她家人了。
宁家现在也不是宁家了,而是宁佳氏——整个家族都因为皇后的缘故得到了皇上的恩封。
官职升降、诰命夫人那些,自然就不必说了。因为皇上着意保护皇后,所以虽然没有达到鸡犬升天的夸张程度。
但是里子的好处,扎扎实实吃了不少进去。
皇后娘娘如今都这个年龄了,作为娘娘的父母,自然年纪就更大了——宁樱的阿玛原本职位不高,只是个正五品文职京官,通政司右参议。
经过女儿一路升侧福晋、皇贵妃,皇后娘娘,早就已经是朝廷中的二品大员,前几年才刚刚致仕回家。
虽说致仕了,但他如今落了清名满身,却又享尽人间富贵,在家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家里如今已经是子侄辈的孩子纷纷上场了,撑起了家族的门楣和荣光——整个家族都在往上走,正是烈火烹油之势。
一路到了九州清晏殿,穿花拂柳的,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座金碧辉煌的殿堂,宁佳大人与夫人早就已经快把眼睛都看花了,等好不容易到了帝后寝宫所在的九州清宴殿,一路上都有奴才出来等着,见人已经到了,连忙转头便跑进去通知。
宁樱早就已经提前坐在大殿中等着了,这时候一听见动静,立即站起身来出去,出去迎接一对父母。
按照规矩,皇后的身份尊贵无比,即使是父母与女儿的关系,也得跪下来磕。
宁佳大人和宁佳夫人颤颤巍巍的刚要跪下来,就被宁樱赶紧扶住了。
她伸手搀扶着两位老人,进去坐定,宫女们早就已经送上准备好的热茶、点心、果子蜜饯来,殿中茶香阵阵。
两下里相见,还没说几句话,宁佳夫人已经又拿起手帕开始擦眼泪——今日不知明日事,如今她自己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见一面便少一面。
更何况女儿嫁的又不是寻常人家,能见一面也是不容易的。
她一边红着眼圈,一边努力地睁大眼盯着宁樱看——看她和她阿玛寒暄,女儿说话时的神态都再也不像小时候一样了。
宁樱这边才嘱咐完了宁佳大人——让家族中的子侄务必要低调,不要因为是皇后母家人,便无所顾忌,四处张扬。
家族如今往上走,人口兴旺,家大业大,繁花似锦,这当然是好事。
但是家大业大也有坏处:最大的坏处便是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个犯了忌讳,一家人都得被连累。
这就好比起高楼——楼越高,坍塌的时候其实越快越容易。
宁佳大人连连点头,又道:“阿玛知道,阿玛知道!这不……”
他絮絮地说了许久。
从子侄担任地方总督,任上各种当地官员的谄媚一直又说到之前的边疆战事,越说越多。
宁佳夫人在旁边,几次开口想插话都没插进来——最后用帕子擦拭着眼泪道:“好不容易进宫来一趟,你倒是只顾着自己痛快,我未曾和皇后娘娘说上几句话!”
宁佳大人嘿嘿地只是笑,一甩袖子起身,将自己这边,离皇后更近的椅子让给了夫人。
宁佳夫人坐下来,看殿内宫女们都已经退出去了,第一句话只是问宁樱:“皇后娘娘,皇上如今待你……还是一切如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