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影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酒家对待食客还要分内地外地吗?”
小二王识见这一行人皆是男俊女美,衣着光鲜,气宇不凡,必然是非富即贵。
问话这女子笑容清浅,容貌清丽可人,后面那女子虽是面露不耐,却也是生得肤色如雪,美艳动人,一时间不由得心驰神摇起来,更是一动也不动了。
冀离见他似是三魂不见了七魄,目光痴痴呆呆地黏在两个女子身上,目光微沉,一步跨前以身躯挡住王识的视线,淡声道:“你们这里就是这样侍候食客的么?”
他这一声如炎炎夏日间突降的霜雪,冻得王识浑身一颤,无意识地抬眸就撞上他的目光,似是又到了寒冬腊月间,王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连忙垂下眼帘,再不敢生出什么乱七糟八的念头。
定了定神,王识眼珠一转,就咧开八瓣大白牙,开始麻溜地夸起东家的食肆来:“几位客官要吃点儿什么喝点儿什么?我们这半溪居呀,是商丘数一数二的酒家。
“菜点茶果都是取最新鲜最上品的食材烹制,而且咱们可是请了闫华大师的得意弟子——曾经当过天厨的苏奕师傅来当局,保准好吃得让诸位客官连舌头都吞下去!”
织影被他这套自卖自夸的话逗笑了,却也忍不住食指大动,眼睛状若无意地掠过王识脚下,心中稍定,她轻咳一声,而后说道:“我的朋友喜欢安静,带我们去厢房吧!”
“哎!诸位贵客请上二楼。”
王识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引着一行人走右手边的楼梯拐上了半溪居的二层楼,又转了个弯儿,走到倒数第二间屋子方才推开门。
在厢房内各自坐下,织影朝王识招了招手,问道:“刚才在下面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王识手抓着肩上垂下来的白毛巾,眼中闪了闪,说道:“几位客官要是外地来的呀,就更应该尝尝我们半溪居大厨的手艺,要是好吃啊,就为咱们半溪居,嘿嘿,打打名气!”
咸桑嗤了一声,织影没理她,目光定定地看着王识,一字一字拖慢了语音,道:“打打名气啊?”
被动着与织影对视的王识清晰无比地,从她乌黑如墨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微微慌乱的神情,他心里给自己打打气,而后点了点头。
织影把脸一板,手掌拍了一下桌子,起身对冀离几人说道:“看来这所谓的什么天厨也没怎么了不起!声名都不能远播,还要好意思说什么好吃得连舌头都吞进去,自吹自擂!咱们走!”
说着就推开王识要走,冀离瞥了王识两眼,也起身走。
“诸位客官先别走啊!是我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教诸位理解有误,诸位客官好歹尝尝本店的菜品再作评论不迟,苏师傅的手艺那可是天下一绝的!”
王识急急忙忙把几个人拦住,奈何伏丹和淮术两个身形高大,将他堵了个严实。
织影的手按在门闩上,回头一个讥诮的笑:“呵!等你把我们拖在这儿,然后找人对我等不利?”
王识被人拆穿,脸色涨得通红,平时的能言善道全都跑没影儿了,攥着白毛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然而见织影就要打开门闩,他也顾不得伏丹二人的阻拦,叫喊道:“你们不能走!外面正在搜查刺客,那可是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啊!”
咸桑停下足步,拢起眉心:“刺客?”
王识抖着嘴皮子点了点头。
伏丹上前一把揪起王识的衣领,将他鸡崽儿似的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厉声道:“你这狡诈的小子,还不快快道清原委!”
被箍在半空的王识两条腿痛苦挣扎着一通乱蹬,双手死死抠着伏丹的蒲掌,颇为清秀的脸憋成紫红色,口中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要说什么。
眼看他就要两眼翻白一命呜呼,忽然一道气劲打在伏丹手背上,伏丹手上一松,掌中的王识破布似的摔倒在地上,抱着脖子剧烈咳嗽,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脸色越发红了。
收手的织影淡淡地看了眼冀离,后者会意,对差点儿勒死王识的伏丹道:“退下。”
“是。”伏丹自知一时鲁莽,顺从地过去和淮术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织影走到伏在地板上大口喘气的王识面前蹲下来,此时王识脸色已经好多了,只是脖子上还有一道殷红色的勒痕,昭示着他刚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她指尖在王识脖颈处虚虚划过,问他道:“你刚才说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咳喘渐止,王识心下暗暗惊奇,却再也不敢对这群人有所隐瞒,当下就说了:“半个月前,有人潜入国主寝宫,盗走了宫中重宝,还差点伤了国主,国主因此震怒,当晚就下令封锁城门,命荀九华将军带兵搜查商丘城。
“但凡有一丝举动可疑的人,都被抓进刑狱严加审讯,就连许多官员也受到了牵连,听说至今就没有一个人从那刑狱里活着出来的。”
说到这里,王识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织影离他近,感受到他的恐惧,当下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道:“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那是有人被抬出来了?”
王识五指收拢,将落在地上的白毛巾攥在手心,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颤抖着嘴皮说道:“那些人,都,都死了!”
“死了就死了,你那么害怕做什么?又不是你死。”织影有些奇怪地歪着脑袋问道。
王识摇头,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拢着五官对织影说:“姑娘你是没看过。我那会儿给贵人送饭,途经刑狱后门,不小心就看到两个狱卒从里面抬箱子出来扔到护城河里。
“当时我以为那是什么废旧的铁质刑具,就想着捞起来卖给铁匠,多少能挣几个铜板贴补贴补……”
织影不耐地摸了摸耳朵,半眯着眼,催道:“说重点!”
王识浑身抖了一抖,疾声道:“我在沉箱子的地方看见两根干瘪的指头,尾指还蓄着寸许长的指甲,上面还戴着一只祖母绿的戒指!”
“就只是这样啊!”织影眉目缓缓疏朗,语气也不由变得轻快。
“姑娘……”王识张了张嘴,但眼角余光中掐他脖子的伏丹又让他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很多余。
这时织影已经坐到了桌边,提了桌上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王识:“喝杯茶压压惊,你的脸白得像鬼一样,一会儿还怎么见人?”
王识道了声谢,而后接过杯子,织影回头翻了另一只杯子,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道:“王宫里丢了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