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家正闲聊,有内侍来降旨说唐贵妃明天来看李娘人等回避。府里的人听了,只得忙起来,打扫布置,备下净室,各处细细焚香。
至次日寅时,一切俱已准备妥当,一切男眷俱已回避,王府各个女眷这才按品大妆起来。辰时初,仪仗太监、值事太监等一队队过完,后面才是八个太监抬了一顶金碧辉煌的绣凤软轿,缓缓行来。
各种礼节也不一一细表,只单说唐敏见了王府一众女眷,略诉了一下家常,就只留李月荷述话。待众人退下后,唐敏拉住李月荷的手说:“皇嫂,你就回去罢!何必逞强!”李月荷强笑道:“我竟自己做不得无点自己的主,说是两国不好了,一时半刻也容不得,就轰了我回来。如今,说是两国又和好了,一时又容不得我流落在外,即刻要我回去。我并不是一件物事,毫无感觉,就任由人驱来赶去的!”
唐敏一时作不得声,半晌方说:“论理不该是我来劝你,但是皇兄确实日日思念你,一心只盼你回去。”李月荷冷笑一声说:“如今才来说这样的话,当初众人驱逐我时,他又在那里?”唐敏叹了一口气说:“莫论你,你只看看我,还不是一样要回来!从来,我们就身不由己,若说能自己作主,我何尝不想自由自在过日。”
两个人一时都无语。过半日,李月荷喃喃道:“何处是家园?”唐敏苦笑道:“我们女人几时有家了?还不是依附在男人身上,他们让你有,你就有,让你没有,你就没有!”
贵为公主,贵为郡主,那又如何?还不是任人摆布!李月荷在心内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只听唐敏又说:“既是生为女儿身,唯有任人鱼肉了,只盼下世转为男儿。那时,建功立业,咤咤风云,方不负来人世一遭!”李月荷惨笑一声说:“莫论下世之事,今世我们该何去何从?我只不甘心被一众男人视为无物,轻易令我来来去去!”唐敏劝道:“何必执着,一切看淡些也就是了。”
啊!看淡些,看淡些,若没有前世的对照,也不会这样痛苦!前世虽说男女平等也并没有真的平等。女人天生要为家庭孩作出牺牲,但起码有一点自主权,有一些人权。自己若真的不愿意,别人也强逼不来。可是在这里,女人竟真的象衣服,可弃可换可要可不要!啊!叫我如何能看得淡,外面的世界不属于我,里面的世界随时容不下我,何处立身?做不了事业。做不了自己的主!不敢爱、不能爱、也不想再爱、何去何从?
唐敏见李月荷苦恼,又密劝了了半日,直听到小荣佳的声音在门口叫:“娘,娘!”唐敏方令其她人进来。
小荣佳直冲进来,三两把就攀到李月荷的大腿上坐好。
唐敏瞅瞅小荣佳说:“记得上次看到她,她还不会说话呢!一眨眼就这么大了!看看这眼睛,竟是越长越象我皇兄了!”李夫人插嘴说:“都说她长地得人意,胖嘟嘟,粉嫩嫩。一双大眼睛透亮透亮。倒象凡事逃不过她的眼去似的!”睛黑亮,那一回晚上。听到她哭。一时来不及点灯,就着窗纸上透的一点星光就想去抱她。不承想,黑暗里就看到她的一双眼睛在闪闪发亮,倒比星光还明亮些!”
听兰兰还在说小荣佳的一些趣事,李月荷不禁笑了说:“也别说的忒过,听起来倒象编的。”碧玉点点头说:“也只得我们这些人才知道这些事,说给外人去听,谁相信小小孩能说出大人一时也想不到的话来。”
小荣佳知道大家在说她,只把脸埋在李月荷胸口不看人。一时,丫鬟已另摆了瓜果上来,唐敏拈了一片已剥去白络地柑递给小荣佳说:“尝尝这个。”小荣佳看看李月荷,李月荷点点头,小荣佳这才接了过来。丫鬟见小荣佳要吃东西,怕那个果汁溅湿她新上身的棉袍,早已帮她围上围脖。
小荣佳正想把柑往嘴里送,李月荷低头对她说:“怎么没说谢谢啊?”小荣佳把柑退了出来说:“谢谢柑柑了!”众人全“哈”的笑起来,老夫人拍着大腿说:“她说地也没错,她要吃掉那个柑,自然先谢谢这个给她吃的东西!”李月荷笑着说:“小孩的想法比较直接,想什么说什么,无所顾忌,这才无忧无虑!”
说说笑笑了一会,倒冲淡了李月荷心的恨意。
又闲话了一阵,唐敏的贴身侍女把赐物的礼单呈上了,唐敏看了一回,见没有什么遗漏的,便点点头。侍女忙吩咐了太监照办,太监便把礼物一份一份地发放。待礼物发放完了,唐敏便起身上轿而去,府里众人忙送了出来。
待唐敏去得远了,李夫人才回身进府,寻了李月荷说:“她跟你密语了那么久,倒底说了些什么?竟连我们也听不得的!”李月荷叹道:“花自飘零水自落,半点不由人意!”叹了一回,见李夫人对自己毕竟还有关爱之心,便把唐敏劝她回南明的话说了。李夫人便也劝道:“如今形势比人强,你带着小荣佳也没个好去处,不如定了心回去,待得一年半载的,若诞下皇儿,那时你有个依靠,也不得给人欺负了去。”
李月荷也不禁愣了神,还要再生个儿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这是什么逻辑?仔细想了想,本来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生了儿就是有后了,再有错处也会看儿的份上少点责罚。连儿一起撵了出去的更是少之又少。小荣佳若是个男孩,自己还会被撵回来吗?或者说,小荣佳若是个男的,自己还能带着她一起走吗?是正妻还是小妾,若生个儿,地位马上就牢固了,若生的是女儿,还是上不了台盘,只得任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