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少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上渗着一层薄汗,衣裳的领口微敞着,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停在楼梯入口处望着赫连容,没有说话,只是急剧地喘息,赫连容被他挡住了去路,只得停下,身后传来未少阳颇为欣喜的声音,“二哥!”
未少昀的视线移到站在单间门口的未少阳身上,抿了下嘴角,“没找到……那几个小子……”
预料之中。赫连容不期然地勾了勾唇角,未少阳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道:“进来说话。”
未少阳的态度让未少昀十分恼怒,他抓起赫连容的手腕想要一同进到单间去,赫连容用力地挣开,微恼道:“你做什么!”
未少昀烦躁地抓抓头发,对赫连容硬声道:“你告诉他,我的确是赢了一万两,你还见过那些银票!”
未少阳扬了扬眉稍,颇感诧异地望向赫连容,赫连容看着未少昀急躁的神情半晌无语,未少昀急道:“你快说啊,告诉他我没有撒谎!”
未少阳疑道:“二嫂真的见过?”
赫连容望着一脸不忿的未少昀,心中升起一股不耐,“我没见过。”
“你说什么!”未少昀当即跳起,“就是那天,我们……”他说到这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气我那天把那两个拖油瓶扔给你,我道歉还不行么?你把实情告诉他,告诉他我真的赢了钱,今天也是真的丢了银子……”
赫连容打断他的话,“你给我看的似乎是八千两而不是一万两。”
“就是那八千两!我后来以八千两为本,又赢了五千两,除了那一万两,还富余了赌本!”未少昀说得理所当然,好像那一万多两银票并未失去,而是就在他眼前为证似的。
“是么?”赫连容平静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什、什么意思?”未少昀完全是责怪赫连容不给他作证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输光了那八千两,再跑来做这出戏给我们看?拉我做证人,只是为了让你的话更可信罢了。”
未少昀紧抿着双唇瞪着赫连容,半晌气道:“你也不相信我!”
赫连容有些意外,难道未少昀竟觉得自己是相信他的吗?莫明地盯了他一会,赫连容轻轻吐出一个字,“对。”
“你!”未少昀似被气得无以复加,迎上未少阳无奈的目光,嘴角一阵抽搐,扭头又朝外走,“你们等着,就算把云宁城翻过来,我也要把银子追回来!”
赫连容忍不住失笑出声,这算什么?上街转了一圈见不能得到信任,又要故技重施?
赫连容的笑声让未少昀恼羞成怒,再不顾未少阳的劝阻跑下楼去,未少阳头痛万分地跟下楼去,却已不见了未少昀的身影,他无奈地回头看着随后下楼的赫连容,赫连容耸耸肩,“我不是故意的。”
“二嫂。”未少阳叫住想要离去的赫连容,“你真的不信二哥丢了银子吗?其实如果有足够的赌本,赢一万两对二哥来说不是难事。”
赫连容讶异了下未少阳居然对未少昀的赌技这么自信,想了想,“也有可能是真的。”
“那……”
“就算是真的好了。”赫连容抢在他之前道:“你也看到了,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他丢了银子,心急的不是银子本身,更不是没了银子后要怎么赔偿,而是在意我们信不信他真的赢到了一万两,他会有这种本末倒置的想法,根本原因是这钱来得容易,并且可以不管后果。赌赢了,自然是扬眉吐气威风八面;赌输了,他又损失了什么?他连赌本都不用自己拿!所以现在重要的不是你信他,或是怀疑他,而是在这赔偿的事上,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没有付出,就永远不会明白错在哪里!我宁可相信这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因为他人品如此,也不愿看到他以一副受害者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
未少阳怔忡半晌,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我明白了。”
赫连容长吐一口气,朝他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本想再去韩府,可眼见已快正午,便让车夫转回未府去,还是明天早点出来再去韩府。
回到未府,赫连容竟外地发现钱金宝居然坐在大厅里,一脸的怒色,老夫人和大夫人、吴氏等人面带菜色地陪着,前门后门有四大金刚把守,没人敢动上一动。
见到赫连容进来,老夫人明显松了口气,居然站起来,“二孙媳,你回来了。”
赫连容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享受这种待遇了?狐疑地瞥了钱金宝一眼,见她仍气哄哄地坐着,身边放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小叠银票。
“怎么了?”不会收保护费收到未府来了吧?
钱金宝哼了一声,“来找他们算帐!”
吴氏也站起来,“算帐也找不着我们!家里的古董也丢了,我们找谁说去?人家媳妇都不管!”
赫连容微皱了下眉头,听这口气,又是因为未少昀。
钱金宝不耐烦地道:“那浑蛋能浑成这样,都是你们惯的,我干嘛找别人?这点是非我还是分的!”
吴氏不悦地抿起双唇,钱金宝双手叉着腰站起来,“怎么?你不服气?要不要我去和我公公说一声,把未家大少爷的差事再变动变动?”
吴氏脸上一滞,老夫人忙道:“这里让二孙媳招呼,其他人都回去。”
一帮人忙跟着走了,胡氏由头至尾低垂着头,一点精神也没有的样子,赫连容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才坐到钱金宝身边的位置上,“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浑蛋!不对,是浑球!居然连兄弟的钱也骗!”钱金宝气极地抄起桌上的银票一张一张狠狠地数着,“你知道他犯的那事吧?这几天晚上纠集了时常跟他玩在一起的几个败家子,用个什么牌的东西,每人骗了至少一千两,韩森那个傻冒输的最多!”
赫连容怔了半晌,“他真的赢了钱?”
钱金宝停下手中的动作,“怎么?”
“没……”赫连容似笑非笑地,“我还以为他在赌场赢的,没想到……”
“赌场?他这么说的?呸!”钱金宝用力唾了一口,“现在云宁城的赌坊没一个肯让他进的。”
赫连容以前也听说过这事,不过当时以为未少昀在吹牛,“为什么?”
钱金宝望天长叹一声,“因为那浑球别的事一事无成,偏偏在赌技上钻研得透彻,别人是十赌九输,他是十赌九赢,最多的一次,他用一千两赌本在胜利赌坊赢了八千两,那时候他还得个外号叫‘小八千’的,要不是这浑球一直不缺钱,胜利赌坊的老板都想雇他去当庄家了。”
赫连容无语,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份?把精神都用这上面了,难怪人品差得一塌糊涂。
“不过他这次太过份了!骗那帮败家子也就罢了,明知道韩森老实,还把他拉去一起赌!”
喂喂……赫连容心里极不同意钱金宝的这番话,韩森老实?他只是相对于未浑球而言还尚存一丝家庭观念而己,也不想想,韩森要是老实的话,哪敢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当然,后来证明钱金宝的出身不良,沾黑的。
“那也……不算骗吧?”
钱金宝愤慨万分,“要是平常倒也罢了,但韩森这次输的是我公公办寿辰的银子,眼看还有不到一个月,难道要我补?”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惊奇地看着赫连容,“完蛋了,你居然替那浑球说话?”
赫连容连忙摆手,她不是想替未少昀说话,她只是想,这赌法好像是从自己这流传出去的,当然她没敢提这事。“对了,云宁城里的贼你哥都知道吧?”
“应该是吧,怎么了?”
“他说他赢来的钱被偷了。”
“他?”钱金宝一愣,“你说……那浑球?”她眨了半天眼睛,“啊!那浑球赢来的钱被偷了??”
赫连容耸耸肩,“如果他真的赢了钱,而这些钱又没被他用到别处的话。”
钱金宝马上就朝外走,“我得让我哥去查查,要能追回来咱们就发了。”
赫连容摇头失笑,又叫住她,“对了,你知道未少昀的赌本有多少吗?”
钱金宝想了想,“怎么……也有个三四千两吧。”
赫连容微微点了点头,三四千两,就算白幼萱是花魁,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赚到的吧。
“怎么了?”
“没事。”赫连容冲她挥挥手,“你去找你哥吧,改天……后天吧,你来找我。”
“后天?”钱金宝惑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赫连容笑笑,“别管了,后天一早就来找我。”
钱金宝向来不喜欢想得太多,便答应了,揣着银票离开了未府。
赫连容有预感吴氏肯定会过来探动静,便也不在大厅久留,马上回听雨轩去,直到晚饭时分才又来到大厅,进了厅门意外地见到了未少昀,他面无表情地跪在老夫人身边,见赫连容进来马上起身,朝老夫人道:“奶奶……”
老夫人叹着气站起来,“走吧,去奶奶那。”说罢朝众人道:“我今晚不吃了。”
胡氏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紧蹙双眉地跟着出了大厅,赫连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听吴氏冷声道:“二少可真有本事,当初说得冠冕堂皇,现在嘴皮子上下一碰,就从老太太那要走三千两,从来没见老太太对别的孙子也这样!”
严氏沉着脸,显然也在计较这事,看看自己身边未少阳的座位,不平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我也不吃了,青姑,差人去找少阳,让他回来直接去找我。”
青姑应声而去,吴氏的嘴角勾起一点,又马上抿住,转向赫连容道:“弟妹,今天韩夫人从家里要走的一千八百两银子,是从公中出的,不管怎么说这是二少的私事,你得想办法补上才行。”
赫连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想着未少昀要这三千两做什么呢?古董的钱已经赔完了,他是要努力再赢回一万两银子还给未少阳让自己扬眉吐气?还是……急着要还白幼萱给他的三千两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