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把甩下手上的杯子,“没用的东西。”
吓得旁边伺候的陈贵妃立刻噤声。
黄全贵匆匆地进来,朝秀丽无双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陈贵妃立刻懂事地退下。
“皇上息怒。”黄全贵又亲自奉了一杯茶上去。
“去查的人怎么报的?”
黄全贵道:“皇上心里明镜儿似的,言少爷和镇国公斗法,左不过他们两个……”
“混账!”
皇帝再次怒气冲冲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他们敢拿这个胡闹!”
薛姣的尸体关系到谢邈的富贵权位,更关系到言霄的性命,他们怎么敢用这个来做意气之争!
“陛下,”黄全贵道:“恕老奴多嘴一句,若是他二人敢这般行事,那就说明……”
说明薛姣已经可以放弃。
适才的那个所谓薛姣的妹妹很可能是真的!
皇帝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黄全贵说:“常老先生日前也禀告过陛下,尸身存放已久,恐怕药效也不尽如人意,若是真有办法再找一味灵药,这一味自然可有可无了。”
皇帝默然。
言霄和太后固然不可能用这件事来开玩笑,说明他们确实已经找到了另外的法子。
皇帝眉心跳了跳,莫非是言霄和太后所为?
不对,若是如此,他们不会将薛姣的妹妹送到自己跟前,更加不会直接纵火闹出这么大动静。
皇帝的目光沉了沉,“你怎么看?”
黄全贵到底是皇帝身边第一心腹,几十年来心思早就与皇帝一脉相通,他压低声音,“依老奴看,镇国公在此事中,疑点颇多。”
“哦?说说看。”皇帝摸了摸洁净的下巴。
黄全贵想了想,便道:“首先便是今日这位薛小姐的身份,若她是假的,太后娘娘那里必然不会如此。可若她是真的,那么镇国公必然是有意隐瞒,他当日为皇上献上灵药的意图就值得怀疑了。”
舍姐姐保妹妹,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
皇帝点点头。
黄全贵继续:“再者就是这纵火烧冰窖一事,偏偏在此时,镇国公与薛小姐二人都在之时,实在是蹊跷。”
皇帝勾起嘴角:“难道就不会是言霄,此意是去朕的底牌,以便日后以昀儿性命相要挟?”
黄全贵自然没想到四皇子这一环,立刻自己伸手打嘴。
“奴才妄言,污了陛下耳朵,陛下圣聪,哪里轮得到奴才一个下人胡说。”
皇帝的手指在把手上点了点,“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黄全贵心里一松。
“谢邈必然是不想留下这个女人活口的,且不论她身份真假,她的存在,就是威胁谢邈在朕心中的地位,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朕给了他很多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没有意会到。”
以前让他杀,他做不到;现在不让他杀,他依然没有听命。
皇帝要的,只是一把刀,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谢邈今日的表现,表现出的私心,确实令皇帝十分不满。
“到底是没有老子教,一滩烂泥。”
皇帝冷冷地扯扯嘴角,踢了踢脚下的脚踏。
黄全贵立刻跪下去踢皇帝擦了擦靴子,“皇上可别为了这些人着恼,在您面前,什幺小心思那都是猴戏般滑稽可笑。”
皇帝冷笑一声,“纵火一事,倒是不排除他反其道而行,用此来减少朕对他的疑心。”
黄全贵跪在地上,“那么依皇上之见,这次的事情该如何?还有那些刺客,是否要查?”
“查?无论是言霄还是谢邈,这些人必然都是他们找来做戏的,他们手下的人,比之朕的亲卫军都出色,如何查地到线索。”
皇帝眼中一片寒冰。
“有一方想要迷惑朕,局布得真真假假,巧妙地很啊。”连他一时都看不透,皇帝冷道:“果真是长江后浪,不容小觑了。”
黄全贵见皇帝显然心情起伏,立刻见缝插针地道:“言少爷是太后娘娘和抚南王一手教养长大,心计颇深却行事纨绔,镇国公也不过是得了皇上您几年指点,这二人却哪里比得上四皇子,四皇子殿下才真真是心思细密……”
皇帝抬起一脚踢在黄全贵胸口,“需得你这奴才废话。”
黄全贵嘴里忙迭声告饶,抬眸却看见皇帝脸上的神色缓了缓。
心下一阵庆幸,好歹是能哄回来的。
他不由感叹,若是四皇子身体好些,这些事哪里用得着皇上亲自和这些小辈操心劳力啊……
他太了解皇上了,他这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而是伤了面子了。
言霄笑嘻嘻地陪着谢邈一起守在漪澜殿门口,皇帝歇在陈贵妃处,谢邈也只能往这里来。
“瞧吧,行远,皇上是不会见我们了。”
言霄笑着拍拍一脸阴悒的谢邈,“天大的事,不如明天再来。”
谢邈看着言霄,“你很得意吧?你以为你的局天衣无缝,言霄,你的胆子真够大的。”
言霄又在心里强调了一遍,可不是他胆子大。
“随你怎么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带人救火原来是我的错。”
“假的终究是假的。”谢邈看着他,话里有话,“你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皇上能信你几天?”
他不仅仅是指假薛小姐。
“一个人而已,重要吗?”言霄很无所谓。
此时的薛姣已经灰飞烟灭。
皇帝再也不会觉得承过谢邈什么情了。
他只在乎再有一味药,在乎他儿子的性命,而不是世间到底有几个薛姣。
当然,一把火,是完全值得的。
起码,还能够让死者,不再受这凡尘束缚。
一个内侍出来回话,还是请谢邈去清安殿偏殿歇息,以往他在宫中待得晚了,皇帝也会留他在那歇息。
那里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地方。
恩宠可见一斑。
言霄还是坦然地笑笑,“看来是镇国公杞人忧天了。”
皇帝的心思太难测。谢邈没有这么快松一口气。
他没有再理会言霄,由内侍带着往清安殿方向去了。
言霄看着漪澜殿的宫门半晌,想要剪除谢邈,还需要下更大的功夫。
“走吧。”
与此同时,看着眼前终于成了一片废墟的地方,苏容意叹息,她最后的归宿,竟是如此。
“走吧。”
她也道,拢了拢身上漆黑的斗篷。
再也不回头。
往后,她就真的只是苏容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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