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团聚
听江雅讲过事情原委。。 。栀子倒不担心吴尧翻出大‘浪’来,只在如何将此事说与江白圭知晓上伤神,不管她措辞如何委婉,江白圭只怕都难以接受。犹豫过半日,终还是决定按下此事不讲,只等江白圭自己查出真相来。
但是,江白圭压根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栀子等了数日,都没听他提过只言片语,倒是江雅来过一日,约略的提了一下事情进展,称吴尧已经乘船离开。
等江白圭记起这事时,已是一个月之后,此时麦子已经归仓,慌忙着杨正去查,但早已物是人非,吴尧失踪,债主更是不知去向,能问出的,不过是更 江白圭一想,的确是,彻底将此事丢开了手。
转眼两月过去,巧巧说话大有长进,已能清晰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偏会记仇,将断‘奶’之恨算在栀子头上,如果房中有第二个人,她就绝不理会栀子,若房中只栀子一人,她倒是很识时务,对栀子的问题有问必答。
栀子见她爱吃鱼‘肉’,伍嫂子一人剔刺忙不过来,便夹了一块剔好刺放入她的碗中,她看也不看一眼,圆圆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爱吃鱼‘肉’。”
栀子大怒,方才明明吃的正欢,怎么就不爱吃?
江白圭重新夹了一块放入巧巧碗中,巧巧横握银匙,准确无误的将江白圭夹的那一块鱼‘肉’舀起来放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嚼着。
栀子再忍不住。气道:“巧巧,你方才说不爱吃鱼‘肉’!”
巧巧一本正经的回答:“爹爹夹的,比娘亲夹的,好吃!”
栀子在自己的磨牙声中再一次败下阵来,江白圭已是笑的伏在桌上,笑过,看了眼脸‘色’铁青的栀子和一脸不解的巧巧,又夹了一块鱼‘肉’与巧巧,栀子索‘性’吩咐一旁抿着嘴笑的夏欢:“将菜分一点出来,端到我房中去。”末了,又瞪了江白圭一眼:“眼不见心不烦,你们爷俩休想吃我做的饭。”
适可而止,要是此时让栀子走了,麻烦就大了,江白圭忙一把拽住栀子,小声道:“下人看着呢,传出去倒让人笑话。”
栀子复又坐下,不死心再夹一块鱼‘肉’与巧巧,这一次,巧巧很是配合的吃了。
这出戏码,时常在饭桌上上演。自江白圭晓得巧巧拒绝吃栀子夹的菜之后,便时常来这么一出。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听外院传来震天的敲‘门’声,不一时,尹长福跑进‘门’来,完全没有往日不急不缓的稳重,结结巴巴半日,才冒出一句囫囵话:“禀少爷、少‘奶’‘奶’,江陵来人了。”
江白圭诧异:“一个月前还收到家中来信,没说有人要来啊?”
来个把下人,尹长福何至于惊慌成这样,栀子忙问:“来的是谁?”
尹长福答道:“来的是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还有兰夫人、金宝少爷……”
不待他讲完,江白圭就丢下筷子,夺‘门’而去,栀子愣了一愣,也跟出‘门’去,八月的天,她却如同置身冰水中一般寒冷,两家人举家来成都府,肯定是出事了!
夫妻两个赶到,所有人已经到了内院‘门’上,纵然是心中早有准备,夫妻两个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
人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就是最为讲究的江夫人,此时也只是护住衣衫的周全而已,其他人,实在比街上要饭的乞丐强不了几分。
站在最前面的老太爷率先开口:“连日赶路。又累又饿,白圭媳‘妇’,你别愣着,赶紧吩咐下人准备饭菜。”
栀子回神,暂时收起心中疑‘惑’,高声唤过尹长福家的,让她与温嫂子备饭,又让夏欢将收进库中的炭炉子搬出来,家中只有两孔灶,一下子添这么多人,肯定不够用,只能用冬天取暖的炭炉子应急。
江白圭亦将骇然放回腹中,上前扶住银发‘乱’飞、摇摇‘欲’坠的老夫人,问道:“祖父、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突然来成都府?还‘弄’成这般光景?”
不问还好,一问,老夫人眼中蓄了许久的泪水,哗啦啦的就滚出眼眶,半日,只吐出几个字来:“说来话长。”
江白圭知此时安顿众人歇息最为要紧,不再多言,将一行人领至方才的饭厅,桌上还摆着来不及撤下的碗碟。金宝闻着饭菜香气,飞身奔至桌旁,想用手捻一块来吃,才想起众人看着,悄悄退回到吴氏‘腿’边。
江白圭看的双眼发涩,赶紧命人将碗碟撤了,安顿众人坐下,走去端了几盘糕点上来,让大家先垫一垫肚子,再去催夏欢送热水来与众人简单梳洗。
趁洗手脸的功夫,江白圭再次询问出了甚么事。
老太爷叹道:“江陵遭蝗灾。几日的功夫,啃得连树皮都不剩,更别说地中绝了收。米面一日一个价,咱们走时,已是二两银子一斗米的价了,家中有几个闲钱的还勉强能支撑,那些看天吃饭的……真是造孽啊,到处都能看见死人,好多人为了一口吃食,到处抢夺,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无人敢来抢,但余粮不多,撑了半个月,米缸还是见了底,实在无法,才奔成都府而来。哪知走到半路,几个车把式起了歹心,下‘药’‘迷’倒咱们,搜光咱们所有的钱财,而后将咱们丢在半道上,好在你岳母贴身藏着一根‘玉’簪,兑了八两银子做盘缠,勉强走到成都府,哎——”
蝗虫入境,江白圭只在书上看过,听老太爷讲的凶险,又见众人衣衫褴褛,他顿时手足冰凉,道:“万幸人无事!”
老夫人吃了两块糕点下去,人也‘精’神起来:“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能平安到成都府,肯定有咱们享福的,往日的事,不提也罢。”
想起这一月的艰难,吴氏与江夫人低头抹起眼泪来。
江白圭见状,忙让伍嫂子将巧巧抱进来与众人磕头。巧巧脆生生的话语,很快将众人逗笑,就是老夫人,也将巧巧抱在怀中搂了一回。
众人洗过手脸,饭菜已经上桌,栀子不知众人多久没吃东西,不敢做油腻的吃食,只熬了一锅蔬菜粥,另做了几样爽口的小菜佐粥,分两桌坐下,都没多言,低头吃了起来。
栀子在旁立着,不住的与众人添粥,方才夏欢送热水的间隙,已将听来的话与她讲了,她此时与江白圭一样的心思,只要人在,一切都好。
江家人在,兰家人在,就是德三、胡仲伦、果子都一路来了。
饭毕,栀子与众人分派了屋子,屋子有限,只能挤着住一晚,等明日再想法子赁一座宅子。
江白圭与栀子的屋子让给了老太爷老夫人,两人带着巧巧暂时住进了尹长福两口子的偏厦,栀子哄睡巧巧,自己却睁着眼毫无睡意,她道:“咱们的糕点铺子肯定没了,不知二丫跟侯二阳还有铺子里的伙计怎么样了?”
方才江夫人讲过,因雇马车价太高,不便带太多人随行,在江陵就将新买的小丫头卖掉了,而像尹强两口子这样的跟随多年的,则将卖身契还给他们,任他们自谋生路,随行只带了杨妈妈金妈妈两个仆人,本来老太爷不同意带着杨妈妈,但江夫人晓得杨妈妈与江白圭感情很好,才做主将她一同带上。
江家没带下人,吴氏自然不好多带,也只带了涂妈妈一人,而二丫,江家人都以为她是被家中赎了回去的,更没理由跟来成都府。
江白圭叹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娘亲心善,要是有法子,肯定会将他们都带出来的。睡罢,明日我告个假,同你一起去寻房子,是了,明日一早还要使人请姐姐过来。”
黑暗中,栀子点了点头,许久,终是不解:“江陵蝗灾,你怎会一点也未听说,朝廷就无公文下来?”
江白圭道:“江陵的奏折送往京城,需十来日,朝廷的公文送到成都府,又需二十来日,这还没算中间耽搁的时间,而祖父他们从江陵来成都府,不过二十来日的路程,他们就是蝗灾过后十日动身,也比朝廷公文先到成都府。再说,丁县令任江陵父母官,为着政绩,肯定是能瞒过一日是一日,也不知他是甚么时候上的奏折。”
栀子下意识就将这时当成了前世那个通讯发达的时代,听江白圭分析,才想起,这时送一封信动则就是十来日,虽江陵蝗灾已过一月,只怕一来一去的确认灾情,朝廷的赈灾政令还未颁布罢。
她叹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栀子就起身,家中添了十多口人,昨晚已将屯下的蔬菜吃尽,早上不使人去买,早饭还不知拿甚么端上桌。
走进厨房,没想到果子竟也在,果子见她,笑着起身:“我来看看有甚么可以帮忙的。”
栀子道:“厨房有人,哪用的着你帮忙,快回去躺一躺罢。”
果子笑道:“反正我也睡不着,在这里帮着生一下火也是好的。”
栀子将她推倒院外:“睡不着就在院中随意走走,就是别进厨房。”
果子眼眶微红,道:“地中绝了收,塘子里的鱼让人捞了,熬糖作坊又没了,就连这两年攒下的几百两银子也让人抢了去,身无分文,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不知要在姐姐家中住多久,多做一点事,总不至于让人生厌。”
栀子教她说的眼中含泪,使劲拍了她一把,道:“有姐姐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你怎能跟姐姐这样生分?”
果子揩干眼泪,道:“我晓得姐姐疼我,只是,姐姐也是做人媳‘妇’,也有一家子要照应,我已嫁了人,不能再让姐姐‘操’心。家里那个已经说了,他过两日就出‘门’觅活,等挣够钱,我们就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