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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中,吴氏请王六姑坐下,亲自开箱,使青瓷盘子装了过年时剩下的几样糖果,又使另一只盘子将栀子买给金宝吃的鹅黄鸭梨装满一盘,一并端到方桌上摆好,客气的道:“家中就这几样,六姑莫要嫌弃。”
这时节,鸭梨可不便宜,须得二十几文一只。看吴氏端一盘上来,王六姑目露诧异。这时二丫恰巧进来奉茶,王六姑先看有丫头服侍,又看茶盏是与果盘成套的青瓷,再端起茶盏吃了一口,品出是铁观音,虽是最末等,但比之从前自家晒制的野菊花,却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六姑凭借当媒婆练就的一双利眼,这样一番看下来,心头肯定兰家很有些家底,为多得几个赏钱,脸上的笑容真诚起来,与吴氏说话时时处处都透着客气与奉承,与上一次来又不一样。
二丫得了栀子吩咐,茶盏摆上后没有立时退去,而是垂首立在吴氏身后。因上次金妈妈的话,吴氏很愿意二丫从旁服侍,也就不赶她走。
与王六姑闲话一阵,吴氏问:“不知六姑这次来,是为何事?”
王六姑打开随身的包袱,取出一张精致的裱贴递与吴氏,笑道:“江老太爷晓得你家孝满,专门使我送求婚帖来。”
按照大齐的规矩,这纸有古礼中问名之意的求婚帖,王六姑第一次来时本就应该拿与兰家,只是兰家尚在孝中,江家避讳,所以才一直压到现在。
吴氏不识字,但这些规矩她是晓得的,笑着接过,吩咐二丫唤涂妈妈来,好与江家写回帖。涂妈妈是端砚送来的,她自是晓得兰家与江家有婚约,只是得了栀子吩咐,一直装作不知,这时唤她来,她也没多问,摊纸磨墨写起回帖来。
二丫得空,悄悄去将王六姑的来意报与栀子知道,栀子哪里晓得这些规矩,听了之后也没个主意,只让二丫再去打听。
回帖自有一套格式,几百年未变,涂妈妈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写成。待回帖上墨迹晾干,吴氏摁上指印,交与王六姑收起。
王六姑将回帖收入包袱中,道:“江少爷与你家大娘子年纪都不小,所以江老太爷的意思,是希望今年便能将人接入家中。”
吴氏看过江白圭的生辰,晓得他已经年满十八,确实不好再拖,便道:“那就依江老太爷的意思吧。”
王六姑笑起来,道:“如此甚好,那我就拿这话去回江老太爷。”顿了顿,又道,“若是要赶在年前成亲,兰家娘子也要准备起来,纳采纳币的回礼,还有妆奁,都须得时日准备。”
说到妆奁,吴氏脸上的笑容就减了五分,她晓得,自家就是将所有家财全作陪送,只怕也无法入得江家的眼。
王六姑将吴氏神色看在眼中,只是她心中认定兰家家底丰厚,便以为吴氏只是在为时间紧迫发愁,出主意道:“纳采纳币的回礼与妆奁都有定数,兰家娘子只需按定数准备,不消几日就能备齐。”
吴氏苦笑,晓得王六姑误解了,也不说破,与她闲话起来。
王六姑坐了一阵,方才借口告辞,吴氏还是取了一两银子赏她,将她送到门外。
栀子早从二丫口中听说娘亲与王六姑议定年内出嫁,她虽然已决定要嫁与江白圭,但想到马上就要嫁,还是觉的太过突然。她在屋内听到王六姑走了,开门出来,唤了娘亲到上房说话:“娘,我想再过两年出嫁。”
吴氏拉了她在身边坐下,笑道:“我知你放心不下家中,可你今年已经十六,再过两年就成老姑娘了,且说了,就是你愿意等成老姑娘,那江少爷可愿意等?莫要再说傻话了。”
栀子伏在吴氏怀中,道:“果子还未定亲,金宝也还小,你身子又不好,我若是嫁了,家中又该怎么办?就是鱼塘也无人照管。”
吴氏眼中含泪,抚着栀子的脸颊叹道:“都怪为娘的无用,拖累了你,要是娘但凡有一点能耐,哪用得着你抛头露面的养家……”
“娘……”栀子坐直身子,扯了衣襟下的巾子为吴氏拭泪。
吴氏又道:“你且放心,娘这两年从旁看着,也能应付家中的杂事。”
说得栀子心酸,陪着落起泪来,道:“娘,就是我嫁了,也不会不管你与金宝的。”
吴氏心中欣慰,却又故意嗔道:“胡说,女子嫁了,心就应该向着夫家,哪里还能时时记挂娘家?”
两人在房中说了一阵体己话,方才揩干眼泪,开门出来各自做事。
吴氏走去指导两个绣娘绣艺,齐嫂子趁机问:“夫人,刚才的那位,是来与大娘子做媒的罢?”
这时已经满孝,又有求婚帖在手,吴氏没了先前的顾虑,不怕与人言说,便笑着点头。
“哟——这可是喜事。”张嫂子拖长声音,笑道,“大娘子这样一个能干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有福?”
吴氏笑道:“是城里的江家少爷。”
齐嫂子抬起头来,问:“江家少爷?是不是嫁与江白圭江少爷为妻?”
吴氏笑着点头:“正是。”
齐嫂子与张嫂子对望一眼,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绣布,再不说话。两人在刘掌柜的绣品铺子做绣娘,与铺中伙计多有来往,也听过江白圭克妻的传闻。
吴氏瞧两人神色奇怪,倒有些不安,问:“怎么了?”
齐嫂子不忍让吴氏蒙在鼓中,犹豫了好一时,方才低声问:“夫人没听说过关于江少爷克妻的传言?”
吴氏自是不信:“江少爷尚未娶妻,哪来的克妻之说?”
齐嫂子与张嫂子你一言我一语,将听来的传闻讲与吴氏听。吴氏先是不信,但听两人说的有板有眼,也由不得她不信。顿时觉得天玄地转,撑着凳子站起来,大声唤二丫过来,道:“快去让胡仲伦雇牛车,我要去江家问清楚。”
在屋中呆坐的栀子听见院中的动静,不知出了何事,忙开门出来看究竟。
吴氏瞧见女儿,上前将她抱住,失声大哭起来:“都是娘害了你啊……”
栀子吓了一跳,问娘亲,她又不细说,忙转头询问齐嫂子两个,齐嫂子两个将缘由讲了一次。栀子听罢,瞧见齐嫂子张嫂子俱是一脸同情的望着她,好似她活不过今日一般,无奈的苦笑起来,心道,你们哪里晓得我正是因为他克妻才愿意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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