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耀从饭店领了工钱,第一时间确认周锐到家了,才收起手机,骑着电摩去医院。
父亲的肿瘤已经拖到了晚期,要不停的做化疗,维持生命长度。
医院的走廊住满病患,她父亲还算幸运,在病房的里面,拥有一张病床。
宋耀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分身乏术,只有给父亲请了一名护工,一个月六千块钱,她在饭店打工一个月都不够支付。
因此,她需要不停的找兼职、换工作,赚更多的钱用来支付昂贵的开销。
“宋耀来了,你爸的护工去给他打饭去了。”病房里其他病患家属和她打招呼。
宋父常年在这间病房里住着,即便邻床的病人来来去去,也都很快和宋家‘父子’两个熟悉。
宋耀你别看他那幺小,对父亲却是真正的孝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孩子愣是用他小小的肩膀撑死父亲高昂的医疗费用,甚至比他们这些做大人的,都要全心全意。
就像应了一句话,稚子重情。
就因为他年纪小,人生没有被太多牵绊填充,才会把父母亲情看的格外珍重。
12楼里住着的基本都是重症病患,在苦难面前,人们往往更加心软,更有人性。
宋耀和隔壁床的阿姨打了声招呼,在宋父床边的休息椅子上坐下。
宋都鼻子上戴着氧气罩,经过长期化疗,他的身体机能退化严重,明明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却像七老八十岁似的。
“宋耀过来了?”宋父的护工拎着保温饭盒上来,里面装着给宋父打包的鸡汤,到了他这地步,包括医生都同意他想吃什么就吃,别让仅剩的日子里留下遗憾。
宋父的护工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为人憨厚老实,值得信任。
宋耀听见她说话也没有答应,就那么目光发直的看着虚弱父亲,脑子里天马行空,想起小时候,父亲骑自行车载着她,送她上学。
从她小时候记事开始就没有母亲,父亲是她全部的依赖,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她哭着抱紧父亲大腿,以为他要‘扔掉’自己,哭天抹泪。
她记得父亲当时也哭了,哭着把她推开,交给老师,他也没办法,宋耀比同班孩子年纪小,他得上班养家,小孩子哪里懂?见父亲抹眼泪,心想着完了,不要她了。
结果当天下午,父亲早早的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咧着一口白牙傻笑,来接她了。
宋耀从那天就没有哭过,她乖乖上学,努力学习,比寻常孩子懂事。
父亲为了给她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没日没夜的操劳,他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去工地干苦力,透支了身体,后来还进了一个厂,宋父的病根就是从厂子里落下的,化学成分对人体有伤害,宋父当时为了钱,哪里考虑到那么多?
后来厂子倒了,宋父又开始干别的……慢慢的,他身体就垮了,荣耀才刚上高中,他查出了病。
他还偷偷瞒着,不舍得花钱买药吃,拖了半年,瞒不住,宋耀发现,要辍学,他把她打一顿。
宋耀多恨家里没钱?
宋父说她要不上学,以后没出息,还跟他一样,庸庸碌碌一辈子,连孩子念书都供不起,恶性循环到最后,全是遗憾。
这书必须得念,哪怕他死了,棺材板买不起,她也得念!
宋耀懂事,开始埋头苦学,一边偷偷摸摸打工、兼职。也吃亏也上当,能忍则忍,忍不了,就拼命……
她这条命多金贵?
她父亲,累死累活盼望她成人成才,她要是死了,搭上的就是两条人命!
可她能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倒下,看着他死……
她就他一个亲人了。
她总会想,老头要是没病多好?她赚那么多钱,可以买一套大房子,和父亲两个住着,等她毕业,他就能彻彻底底的享福。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喜欢跟人开玩笑,总是嫌苦命的人不够苦,变着花样折磨她。
昨天,医生跟她沟通了宋父的情况,病情一再恶化,叫她做好心理准备。
宋耀当时失笑,这是让她认命吗?
不!
她不认!
她父亲还这么年轻,还可以再争取一次机会!
“手术呢?”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手术也是杯水车薪,效果不大,最后人财两空。”
“会让他活久一点吗?”
“顶多,再坚持半年,看患者的意志力。”
“那就手术吧,手术费还是十万?我会尽快凑……”
“手术次数越多,风险越高,这次我建议联系京市专家过来主刀,手术费可能需要二十万,本院的话……可能患者甚至离不开手术台。”
“……”
“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再下决定。”
“做。”宋耀一个字,说的坚定不移。“京市专家多久能联系到?”
“你先准备钱吧。”医生叹息,仅仅凭他一个孩子,二十万,是个不轻的担子。
尽管不知道这么久以来他是如何挺过来的,但只要想想,就知道很不容易。
小孩子为了钱去犯错的不少。
他心里非常不希望宋耀年纪轻轻,为了父亲没有希望的病,把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我这边会向医院申请,能减免的,尽量给你减免。”医生善良的说。
宋耀知道医生人好,父亲重病以来,住院的开销,他都是能免就免,不能免尽量帮她省。
“谢谢。”宋耀在心里记下他的名字,怀着感恩的心情,挂断了电话。
“宋耀?宋耀。”护工拍拍她的肩膀,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你吃饭没有呢?要不要我去给你到食堂买一份?”
宋耀摇头,说自己吃过了。
病床上,宋父还在沉睡着,宋耀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苍白的发丝。
手刚落下,宋父睁开眼。
张开唇,气若游丝的叫她:“耀耀。”
宋耀立刻扯开唇角,笑容明艳。
“爸,你醒了?阿姨刚把你的饭打回来,羊肉饺子,还热着,快起来吃点。”
宋父虚弱的点头,问她:“你吃了吗?”
宋耀赶紧上前扶起他说:“我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