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兄,高伯逸来势汹汹,恐怕不好应付啊!”
临川郡的一处演武场里,长相孔武有力的周迪正在射箭,而之前参加会议的周敷,则是苦口婆心的在劝说。
“高伯逸么……确实是个问题。”
周迪只是有些犹疑,却并非愚钝之人。
如同旋风一样将江州搅和得天翻地覆,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么?
对于高伯逸的一些作为,周迪十分钦佩,或者叫惊为天人。
“我观此人行事,并不暴虐,但却是杀伐果断。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斩草除根。我们本与他无冤无仇,何必闹到不可开交?”
周敷继续劝说道:“梁国丧乱,齐国威压,陈霸先与段韶两方几乎数十万大军对峙于长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江州诸人看似旁观,实则无一人能独善其身。
我们,何不…两头下注?”
两头下注?
周迪看了周敷一眼,也是回过味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派兵,但是不易帜?
名义上臣服于梁国,但实际上帮齐国,是也不是?”
周敷忧心忡忡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高伯逸用兵如神,此番攻略江州的许多细节我都派人探查了,都是神来之笔。
此人将来定会名扬天下,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他在齐国却是汉人,我们若是举族相投,一旦事态不妙,岂能轻易脱身?”
周敷的意思很简单,高伯逸就算再能打,在北齐这种鲜卑当道的国家,会不会有一天被清算?
似乎他越厉害,被清算的可能性就越大!
周迪周敷两人都曾经是梁国任命的将军,视野宽阔,可不是余孝顷那种土鳖可以比拟的。
他们的目的,是想保持“中立”,而且这种中立是弹性的,可变化的。
北齐和南梁的实力对比不同,他们对其中一方倾斜的力度就不同。
“两千精兵,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认为谁领军为好?”
周迪沉声问道。
“我亲自领兵跟着那高伯逸。
若陈霸先来袭,你打出梁国的旗号便可,就是派兵助阵都行,只是切不可入建康。
所以无论这次是陈霸先胜,亦或是段韶胜,我们的到时候都有选择的余地。”
周敷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周迪对陈霸先保持善意,但“听调不听宣”。
周迪平日里十分依赖周敷,听他这么一说,发现确实是两全之策。于是点点头道:“反正你只当是练兵吧,正好窥视一下高伯逸的虚实。”
乱世里某个家族多方下注,只能说再正常不过。
三国时的诸葛家,两晋时的王家,南北朝的弘农杨氏,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周迪和周敷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商议完毕之后,周敷将手中的印信等物交接给周迪,并开始安排随军家属的搬迁事宜。
无论哪一家,随军家属都要一起搬到郢州,以防这些士兵出工不出力。
第二天当周敷带着两千精兵去高伯逸那边报到时,本以为会大发雷霆的高伯逸,居然喜出望外,欣然接受了周敷的建议,即周迪所在临川郡,出兵,出人,但不易帜。
人都到齐之后的几天里,高伯逸开始进行军队整编,同时派人快马给邺城的中枢朝廷上书,陈述自己的策略。
毕竟他整军都是先斩后奏,落人口实可就不太好了。
除了周敷外,其他两家也派了精兵。
陈定这边领兵的正是长子陈真,随军家属则由次子陈卓率领,到郢州之后,陈卓还会跟随高伯逸一起去邺城为“质子”。
余孝顷这边领兵的是他亲弟弟余孝猷,随军家属则由长子余公飏率领。
这些人虽然背井离乡,但一听说是去富饶的郢州屯田(就是后来的武昌府,自南北朝以后一直是背靠鱼米之乡的富庶之地),全都是喜出望外。
毕竟江州南部太穷困了,人多丘陵多,大家守着一亩三分地,日子真是紧巴巴的。
高伯逸又让王元逊领邺城禁军两千为一军,凑足四军,共八千人,分别为前军,后军,左军,右军。
自己则是将原侯平所部精锐人马整编,五百宿卫军为亲卫,共计五千人为中军,由李达管辖,直属于荆州幕府。
这五军由高伯逸自己担任主将,侯平为副将,杨素为行军司马。
然后高伯逸又将这五军统一定制兵符,口令,换防制度及旗帜。
暂定番号为“神策军”,寓意为“神机妙算,算无遗策”。
与此同时,侯瑱所部四万人,精简为两万四千镇军,分左右两军,各一万二千人。各级军官,均由侯瑱自行任命。
这两万四千人将移镇郢州,号“镇南军”,与高伯逸所属“神策军”同级,互不统属。
但“镇南军”依旧属于荆州幕府麾下序列,名义上归荆州幕府大都督高伯逸节制。
待战局稳定后,镇南军的家眷将会移居邺城周边。
而被裁剪的冗员,被编入傅伏和慕容俨麾下的镇军,就地屯田。
高伯逸向高洋建议,江州太大不好管理,因此改九江郡为北江州,豫章郡及以南地带为南江州。
封傅伏为北江州刺史,慕容俨为南江州刺史,侯瑱为郢州刺史。互不统属,但都归荆州幕府节制。
也就是暂时都归高伯逸统一指挥。
同样的道理,待战局平稳,他高伯逸回邺城之后,再将幕府解散。
这些在给高洋的“陈情书”里面都说得明明白白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中午,春光明媚,处理完所有政务的高伯逸伸了个懒腰。
江州这边一切妥当了,应该可以回郢州搞事情了吧!
“主公,外面有个人自称是你的故人,轻车简从,一个人前来,就在府衙外候着在。
我看他气度不凡,似乎不像普通人的样子,还是你亲自去看看吧。”
杨素走进来到高伯逸耳边悄然道。
故人?
这里又不是邺城,有个毛的故人啊!
“嗯,带我去看看。”
高伯逸站起身,脸上波澜不惊,径直来到府衙大门前,然后就看到未来陈文帝陈蒨一脸淡然站在面前,身穿粗布麻衣的长袍,毫无架子。
“大都督,好久不见了。”
陈蒨拱手行礼道。
“哈哈哈哈,果然是故人前来,来人啊,备酒送我书房来,有任何人来访都推掉,就说我今日不见客!”
高伯逸挽起陈蒨的胳膊就往府衙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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